是精工所建,幾人行得幾步,見一家廳堂之內只有零星幾個客人,倒也清靜,當即入內。那店家正在招呼一名清兵,態度極是恭敬,替他打了滿滿幾大葫蘆酒,連連道:“官爺客氣了,您肯賞臉光臨,小店已是蓬蓽生輝,還望在各位大人王爺面前多美言幾句,銀兩卻是萬不敢收,當真折殺小人了!”手上正忙著將幾兩碎銀子塞入那官兵懷中。楚夢琳心道:“此人做的是打酒差使,地位想必也是微不足道,卻有什麼分量了?誰肯來理會他!”見那店家滿臉堆歡的巴結,不由暗暗好笑。那清兵推託不得,哈哈一笑,徑自去取酒葫蘆,豈料他雙臂一張,卻從懷中落下諸多物事,不過是些銀兩與火刀火石一類,本是些極尋常之物,他卻像寶貝一般揣著。叫了聲“啊喲”忙蹲下身撿拾,這一回總算妥當塞入衣袋。沈世韻見他站起時,地上仍留了塊錦緞所制的帕子,俯身拾起,上前微笑道:“這位大哥,這是你的東西,還要收好了。”那清兵卻並不伸手去接,只低頭向那帕子瞟了一瞬,又猛的抬頭深深向沈世韻看了一眼,這一眼竟似大含有哀懇之意。沈世韻微微一怔,那人已去得遠了,仍是不解其意,驀的手中一空,卻是楚夢琳劈手將帕子奪過,笑道:“依我之見,他定是瞧你生得好看,才送了你這定情信物,聊表衷情。”南宮雪見李亦傑神情也甚是關注,醋意滋生,故意大聲道:“我們便來看看,他可有寫了什麼情話。”
沈世韻面色微紅,窘迫道:“你們別鬧了!這帕子還要還給人家的!”那二人卻哪裡去理她,已自手忙腳亂的展開帕子。楚夢琳念道:“‘今夜子時,城郊荒廟。’哈,他果然是寫與你幽會,卻是太也不會選取地點。咱們須得指點他一番”李亦傑早覺此事甚是古怪,又聽得那詭異之言,忙上前幾步,道:“給我看看。”接過帕子,上面果真只有這八個字,卻是以鮮血寫就,筆跡清麗,似是女子所寫,但筆鋒又時有相連,想是寫時心中惶急所致。李亦傑支頤道:“這會不會是個陷阱?可能又是那曹大人的圈套。”江冽塵道:“是不是圈套尚未可知,但那人與清兵不是一路,否則也不必如此煞費苦心女扮男裝,再借打酒之機傳遞訊息。”李亦傑抓了抓頭皮,苦笑道:“有這般複雜麼?還是你想得透徹,如今我們卻該怎生是好?”江冽塵冷笑道:“那便去啊,她縱有通天本事,又能奈我何?”南宮雪聽他這話甚是狂妄,心下不喜,道:“江公子還是莫要太自負了。”沈世韻自剛才始終沉默不語,此刻開口道:“不對,她沒有惡意。”李亦傑道:“何以見得?”沈世韻向遠方凝視片刻,道:“剛才她的眼神,分明含了無限悲傷,壓抑了頗多惆悵,我不會看錯。發自內心的情感流露,絕做不得假。”江冽塵冷冷道:“今時不同彼昔,行走江湖,防人之心終究不可無。”沈世韻怔了一怔,感到他犀利的眼神似乎直射向自己心底,目光黯淡,慘然一笑。南宮雪心道:“是啊,你始終防賊一般防著我們,枉我師兄待你掏心掏肺,當你是好兄弟。”這話在唇邊繞了數轉,幾欲衝口而出,最終未免雙方失和,惹得李亦傑為難,仍是強自壓下。
城郊倒並不如何難找,只是在長安附近竟有如此荒涼之地,形成極鮮明對比,卻也不易。遍地生著及腰高的雜草,偶有山風吹過,淒厲如野狼咆哮,又似嗚咽之聲,夜半聽來自有幾分毛骨悚然的寒意。古木枝節橫生,如同張牙舞爪的怪物。李亦傑等人四面巡視一番,並未發現有何埋伏,這才抬步進廟。那廟也像一幅飄在浮雲上的剪影一般,雖荒廢已久,仍是沉寂肅穆。大殿內塵封土積,蛛網縱橫,壁畫因受風雪侵襲,色彩斑駁,模糊不清。正中立著一尊觀音像,相貌端莊慈祥,手持淨瓶楊柳,工藝精細,通體由極精緻的花崗岩所制。李亦傑手按劍柄,四面環視,仍是不見異常,楚夢琳與南宮雪背肩而立,各自全神戒備。不一會兒,耳聽得廟內傳來衣衫窸窸窣窣之聲,塑像背後轉出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女子,身穿粗布衣裳,走至幾人身前,正身直立,兩手置於腰側,微俯首屈膝,行了個“萬福”之禮。見她容貌,依稀便是日間那個來打酒的官兵,現下卻已洗去臉上汙垢,,換了女裝。沈世韻取出帕子,道:“這是姑娘之物罷。”那女子接過帕子,道:“幾位能夠如約前來,小女子何德何能,勞動各位英雄大駕,只是日間境況甚危,我若是開口,只怕立時便有殺身之禍,這方出此下策,還盼勿怪。”李亦傑頷首道:“你費盡心機尋我們來此,究竟所為何事?”他生來對裝神弄鬼之事極感厭惡,覺得這女子所行無一不透著古怪,始終未敢輕易卸下戒心。
那女子道:“各位都知道建業鏢局所押送的這趟鏢罷?我扮作官兵跟隨,也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