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受人同情,終於還是將話吞了回去。將女兒更抱緊些,默默轉過身子,一步步地向遠方行去。
玄霜遲疑喚道:“紀姊姊”紀淺念步履惟有片刻停滯,最終仍未回頭,每一步踏下,周身都隱約掠過一陣顫慄,彷彿是踩在刀尖上一般。江冽塵見玄霜看得目不轉睛,也漫不經心的轉過視線。只見她身子在林木遮掩間,愈行愈是微小,更增幾許朦朧恍惚。背影蕭條,猶如承載了全天下的悲傷、不甘。本是陽光明媚的天空,在她轉身一瞬,大片烏雲突然聚攏,不知何時,就將灑下一陣瓢潑大雨,徹底洗盡這汙濁世間。黑雲壓頂,天地間更襯得她孤苦無依。一條長辮拖在腦後,因步伐緩慢,幾乎是動也不動,僵挺挺的擱在背上。今後的人生,將是如何哀傷悽苦,顛沛流離,幾乎已可想見,又能較這垂死般的長髮好過幾分?她既是一位初為人母,滿心愛憐的少婦,同時卻也是一位被心上人拋棄,失卻真愛的可憐女子,正是“今生休矣,再世無憑,枉費思量!”
江冽塵恍惚憶起與紀淺念初識之時,她還是個極為活躍,喜愛打扮的女孩。頭髮永遠打成幾個卷兒,頭髮上插滿了各式各樣,晶光閃爍的頭飾,穿著最漂亮的花裙子。苗疆女子的配飾是極多的,紀淺念更要將這份愛美之心發揮到極,時常換了各種花樣,來向他打聽哪種打扮更為好看。自己時常隨口調侃她幾句,雖然並無愛意,但也稱不上如何討厭,甚至常覺新鮮有趣。她就像一隻最豔麗的花蝴蝶,五彩斑斕,翩翩起舞,又或是朝陽下最燦爛的一朵迎春花。記憶之中,還是她一臉甜蜜的笑容,在花叢中輕輕旋轉,款步行來的情形。又記起她隨手撒開彩帶,猶如天女下凡,輕輕盈盈的走下。她是風光畢現的五毒教教主,始終都是最看重形象的一個,無論如何,總難將她同眼前這個步履蹣跚,滄桑悲涼的身影合在一起。這一切,自然全是拜自己所賜。一瞬間心頭湧起愧疚,卻也是轉瞬即逝。日後玄霜與紀殘顏另有一段故事,風起雲湧,武林更添恩怨情仇,自然,那都是後話了。
當下玄霜望著她背影,一陣悲從中來,兩人都沉默許久,才道:“師父,不是徒兒多嘴說什麼。但你實在是太對不住她了。”江冽塵默然不答,許久才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是她自己選擇了這條道路,算不得是我造成。”轉向來路,道:“行了,咱們耽擱太久,這就快些回去罷。也不知那邊行刑如何。”玄霜咬了咬嘴唇,不知他怎能如此無動於衷。對紀淺念遭遇,即使自己從局外人看來,也是忍不住地同情。但向江冽塵便算多勸,想來也不會有任何效用。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地跟在他身後。一面又迴轉過頭,朝著紀淺念遠去一路張望,心道:“她們真就這麼走了?哎卻不知幾時再能見到殘顏妹妹?”
第三十七章 聲東擊西(1)
江冽塵與玄霜從樹林間走出,兩人都絕口不提方才之事。到得刑場前,卻見眾人圍坐一圈,指指點點,群情激憤,而被困在場中正心的又是那搗亂不斷的木子循。玄霜只覺頭痛,排眾而入,大聲道:“這會兒又出了什麼狀況?都擠在這裡幹什麼?”
那一群世家子弟唯恐天下不亂,七嘴八舌的吵嚷起來,玄霜全然聽不清他們說話,就見一根根手指連連指向木子循,而這個受盡非議之人卻是雙手抱肩,面上一臉冷淡笑容,絲毫不以為意。玄霜倒也佩服他的冷靜,相比之下,這一群嘰嘰喳喳的傢伙更令人煩厭。再加上他滿心為紀淺念不平,礙於身份,又無法直截了當指責江冽塵,一肚子火正愁無處發洩,剛好一堆晦氣事撞了上來,皺眉道:“吵死了!真不知你們前世是不是一群鴨子!要麼推舉一人好好說,要麼統統給我閉上嘴巴,安靜些!”
左護法上前一步,低聲道:“凌少爺,這事兒也不怪大夥沒了主意。您看那邊——”遙遙指點。只見木樁上綁著一具屍體,半邊人皮已被剝去,胸前插了一把匕首,顯然在行刑完畢之前,已因此氣絕。玄霜是極聰明之人,不用旁人提醒,已猜出此中原委。道:“怎麼,木子循,這是你的傑作?”這一句話卻比什麼都管用,一眾吵吵嚷嚷的富家子弟立時靜了下來,紛紛伸長脖子,就等看一出好戲。
南宮雪昂首道:“不錯,你們要怪罪什麼,儘管衝著我來。只不過,事情是我乾的不假,我卻從未認為自己有罪,更不會自願領罰。”玄霜厲聲道:“違背教主旨意,自作主張,便是有罪!如不嚴懲叛逆,如何能使旁人懾服,引以為戒?”南宮雪道:“英雄與膽小鬼,原有本質差別,不會相互轉變。你們就算殺雞儆猴的次數再多,只會給老實之人平添一層陰影,減損戰力。有一層後顧之憂確是好事,但驚懼太甚,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