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年,王上龍體一直欠安,要不是有宣相在,咱淦國內憂外患,說不得早要戰火給燒個七零八落,咱們哪會有今兒個這安生日子過?”
“是呵,是呵,宣相真乃淦國第一人吶。”
“是呵”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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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爺,冰取過來了,可是要放在這邊的麼?”黃帽小廝頂著滿頭滿腦的汗珠子,雙手端捧著的木盆裡,是才從冰庫裡鑿下的冰磚。好一個冷熱兩重天。
一襲白衣,一柄摺扇的主子回以一記扇柄:“悶小子,相爺我教你取冰是放著好看的?沒看見酸梅湯在那邊守了多時,還不給相爺我冰上!”
小廝一邊揉著並不痛只覺癢的腦門,一邊乖乖照主子吩咐行事。
“嘻~~”亭中坐著的另一位綠衣簪花的美婦好樂,“相公,何時,也見了你怕熱?”
“正是眼下。”白衣纖塵不染,膚白如雪,眸透優雅的“相公”喝過下人遞過的解暑物,搖頭大讚,“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美婦笑顏愈豔,道:“教外人看到名滿天下的宣相喝一口酸梅湯也會滿足成這副模樣,該是如何地難以置信和傷心失望呢?”
“唉~~真是煩惱呢,十年如一日地受人愛戴擁護,你一介凡人想必無法體會這種高處不勝寒的悲哀吧?”
“是呀,是呀,”美婦撫掌,“不過,能伴在一個恁地傑出的相公身邊,為妻的也與有榮焉的不是?”
精緻五官忽地揪成一團,痛心疾首,“夫人,你當真要要了為夫的命麼?明明你已經紅杏出牆不要我這個苦命相公了,還敢提你我的夫妻之名?”
“哈!”美婦捧場地拍手,“哪又是誰敢揹著為妻率先有了別人?你不仁,我便不義,難不成我還真要為你傻呆呆地守活寡不成?”
“有志氣,有魄力,我喜歡,不過”清麗美眸透出那麼一絲不懷好意,“我記得,當初有人可是對當今的大人物心存仰慕的喔。為何到最後,移情別戀了呢?”
“宣隱瀾!”美婦拍案而起,一張粉臉擺明是惱羞成怒,“你再敢提本夫人那一樁丟人現眼的荒唐事,本夫人定不饒你!”
“呀呀呀,苗苗娘子,小生怕怕,怕怕喲。還望娘子饒了小生則個”
“相爺!”相府管事快步顛來,在亭外立下。
“說。”整冠理袍,好一派華貴優雅。
“才大人,不,才國丈在相府門外,嚷著要見相爺。”
“不見。”輕擺摺扇,狀似悠閒,麗灩水眸卻倏地凝水成冰。
“可是”
“相爺說不見,是給管事你質疑的麼?那姓才的老匹夫再敢上門,給我亂棍打出去!”苗苗粉臉恨意陡起,厲聲道。
“是!”管事不敢再有遲疑,迅速在主子們的視線範圍內消失。
苗苗素手成拳,恨恨道:“那姓才的老匹夫不能殺的麼?”
“殺了他,豈不便宜了他?”世間最能折磨一個的刑法,不是令他死,記得,當初曾有一個女人有過類似的言談,當時的她,尚不以為然。
“你進宮探望王上時可能看見才矜?”
“那才矜看見本相,只是恨愈恨,怨愈怨,本相乃厚道仁義之人,豈會做那傷人的勾當?”
“如果當初”苗苗想起自己與王后當年的巾帕之誼,不免三分惆悵。
“你呀你,既恨才如廉入骨,又憐王后悽楚,如果當初不廢了後位,又如何能扳倒才家?而當初,一心置我死地的人,除了才如廉,那才矜也難脫得乾淨。她只不過不再是王后而已,比起姝兒,至少她還活著。”
姝兒苗苗憶起了那個曾與自己患難與共的可憐人兒,泫然欲泣。
姝兒,是她們永遠的痛。一條如花似玉的生命啊,前一日晚上尚在燈下滿懷著將為人婦的欣悅繡縫嫁衣,翌日,以一個女人最無尊嚴的方式死去。令曾經朝夕相處的她們傷心欲絕,亦恨意如海,所以,曾枝大葉闊根深的才家,近百年的顯赫家世,成了淦國的一頁歷史。
一將功成萬骨枯,若說之前於這話的理解尚存在於字面上,那麼姝兒事件之後,她明白了,宣隱瀾建立的傳奇,原來也是由恁多人的生命祭奠而成。自那時,原就無意深戀官場的宣相,去意篤定,多年來,亦在積極籌措中。
“相爺,信到了!”相府管事去而復返,這一回,手裡舉著一偌大信札,小跑著來。
苗苗頗無淑女氣質地撇撇小嘴,“宣相每月一次的‘蝶雙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