弛之中顯出了作者煉句謀篇的功夫。
“雙燕語風檣”是借物寫人,從側面補敘“相留相送”中的情意。“滿目”以下三句分別將別時所見、分手遠去、別後獨處三個環節寫了出來。詞篇寫別離,但離別情緒卻沒有用一個字來正面點染,只用當時所見的江、山、雲、雙燕、飛花烘托離人的辛酸,這在古人詩詞中已屬少見;至於將別去的速度寫得那麼迅疾,近乎是疊用由言別到分手到孤單的一個個鏡頭,則無疑又是抒寫離人悽苦最有效的手段。
用“千里”明提兩地遙遠的距離,用“沃”反襯愁腸迴繞的痛楚,都極有分量。“回雁峰前路”是設想中的來日前程。回雁峰為衡山七十二峰之首,相傳秋雁南飛,至此而返。但是作者到了那裡,返得了還是返不了呢?“煙樹正蒼蒼”便暗示:那裡渺茫難測,何從預料歸期!可知,前途中山、水正多,詞中獨寫“回雁峰”是有講究的。下半闋,作者用三個字的短句,選取漏、燈、馬三種事物表現行人單調的旅途生涯。其中,寫漏聲用“殘”,寫燈焰用“短”,是在暗示作者經歷著一個不眠之夜。
“馬蹄香”是用馬蹄尚有踏花餘香,來說明主人公駐足不久。然而漏殘焰短,天亮在即,新的跋涉又將開始。“浮雲飛絮,一身將影向瀟湘”寫的是未來的旅程。詞用“浮雲飛絮”比喻旅人,是古人詩文中較為常見的;而“一身將影”用上“將”字,把“形隻影單”的意思予以翻新,就開始露出逋峭之勢;至“向瀟湘”三字雖只引入地名,但瀟湘為湘江的別稱,位置在衡山之,連繫上半闋中“回雁峰前路”一句,將詞人心中的留連眷念之情刻畫了出來。
“多少”以下三句寫“一身將影向瀟湘”時的情緒,其中“多少風前月下”即敘述自己的孤獨,又比照往日風前月下的幸福與團聚,在對比中寫盡思念,寫透悽切。“迤邐天涯海角”從回雁峰、瀟湘再往極遠推開,並從“多少風前月下”的美好回憶中驚醒,於是自然吐出了“魂夢亦淒涼”這一撕裂肝肺的呼聲。
以“又是春將暮”結尾,既呼應“江上春山遠”,又挽住不盡的跋涉:“無語對斜陽”既呼應“山下暮雲長”,又挽住無窮的淒涼。有了這兩句,就能總攬全篇大旨,使詞作首尾連貫,渾然一體。此外,結處出現“無語對斜陽”的人形象,將所有的情思全凝聚在他那深沉的眼神裡,也極耐尋味。
葛長庚有云遊四方和道士生活的薰陶,因而他的作品清雋飄逸。這闋詞賦離愁,從“春山”、“暮雲”以下,選用一連串最能叫人愁絕的景物,間用比興與直接抒寫之法,多方面渲染個人情緒,寫得愁腸百轉,深沉鬱結。
然而詞篇從“相留相送”寫起,一氣經過回雁峰、瀟湘,直至天涯海角,又似江河流注,雖千迴百轉,卻能一往直前。氣脈貫通,氣韻生動,實是詞中珍品。
道家不止與教內師友交往,同時也有不少塵俗中的朋友。此詞,便是南宋著名道家葛長庚結合表現羈旅行役苦況而抒發摯友間的深厚情誼之什,讀來很有人情味,非無人間煙火氣可比。
“江上春山遠,山下暮雲長”;突兀而起,引人關注;就其句型看,為寫景對偶句,工整而流暢,繪出一幅由遠而近層次分明的春暮山川圖;而且如此山川景色,實為送行者和遠行人佇立江岸之即目所見,故雖僅止寫景而惜別之情已隱隱可見。緊接上一句“相留相送”,才把此詞抒發離情的旨意點醒,並寫出了送行者對於遠行人,先是“相留”而不可能才一直“相送”到了江岸,僅此四字已能見出他們朋友間的情誼是何等厚篤!
“時見以燕語風牆”:寫遠行人因天色已晚,只好告別登舟、離岸遠去,可身坐艙內,猶聞風檣之上雙燕呢喃細語,似乎正替代著送行者還在諄諄叮囑哩!這是化用杜甫《發潭州》“檣燕語留人”句意,特別顯得深婉含蓄。下面“滿目”三句進一步寫作者即遠行人獨坐艙中之所見、所想、所行:“滿目飛花萬點”,即為他所到的兩岸暮春景色,花飛花落春去也,怎不叫他愁腸萬轉呢?這正如北宋秦觀《千秋歲》所寫的“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
“回首故人千里”,即為他之所想,回頭看看已離開送行者送別的江岸是很遠了,大概足有千里以上吧,正是在這樣誇張的描述中又一次傳達他對摯友的依依惜別之情。“把酒沃愁腸”,即為他之所行,他不禁離別愁緒和旅途寂寞,便酌酒自飲,藉以消愁,可是效果極差,確乃借酒消愁愁更愁啊!上片最後兩句“回雁峰前路,煙樹正蒼蒼”;表明他想到空中雁群飛到衡山首峰迴雁峰猶能折回,而自己這次遠行卻還要繞過衡山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