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他相識大約在千年前的奈何橋頭,彼時我剛接任孟婆一職。黑白無常勾了他的魂,他正排隊等著投胎呢。我一句話都未與他講,張衡便被酆都大帝拉壯丁,去殺那些侵入羅酆山的魔族,再後來他便毛遂自薦成了羅酆山的鬼王。
我與張衡千年來,兩兩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大多時候都是我躲在一旁暗自觀察他,想曉得秦桑所講他是斷袖君之事的真假。
我和他誠然算是點頭之交,怎會如他說講,再見誤終身呢!
我心裡一轉,歪頭問張衡:“你歡喜我甚?”
張衡用手指挑開我落在耳旁的發,深情倦倦:“你哪裡我都十分歡喜!”
我心裡沉了沉,這情話張衡說來委實動聽,潤而不膩,清而不妖。我一邊訕笑,一邊揹著手捅了捅躇在一旁做杆子的秦桑。
秦桑收到暗號,終於回神,他順溜地介面:“張衡身為鬼王時時殺生收魂,時歇身為孟婆時時送魂歸安。卻是門當戶對的。”
我梗了梗,秦桑此番哪是推脫之意,分明是樂見其成。
張衡聞言,十分愉悅。只楊雲還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好似我們所講與他無關。
我臉上帶著最真誠的笑容看著張衡。
秦桑朝我燦爛一笑,又對著張衡道:“只是我家時歇身為孟婆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只招上門女婿!”
我撫平痠麻的嘴角,表情嚴肅認真:“卻是如此!”
張衡微微頷首:“好。”
“。”
自古以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張衡身為鬼王身上的氣質卻是乾淨而清爽,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書生儒雅的氣息。
有這樣的男子願意嫁我為夫,我約莫是該高興萬分。
隱沉那張臉忽然在我腦中過了一遍,我正想抓住些思緒時。闞自珍唇角帶笑,溫潤無比的模樣又再我腦中跑了遍。我一時想起來,當初我不顧師門反對,硬是要嫁與闞自珍為妻。
我穿著大紅嫁衣,滿心歡喜地下山找他。卻看見他眉目溫柔地對著另一個女子笑,我本以為,我在他心中是特別的。他只會那樣對我笑,卻不想其實他那樣一個溫和的男子,對哪一個女子大約都有憐香惜玉之心罷。
那時我連出現在他面前問一句:“闞自珍你可願意娶時歇做婦?”的勇氣都沒有。
真真兒是失敗到了極點!
想到此處,我心裡有些難過。
我抬眼看著張衡,語氣誠懇:“抱歉,我不能嫁你為婦!”
張衡儒雅一笑:“沒關係的,時歇。”
我忽然覺得眼眶盈熱,我轉過身不看他:“對不起。”
張衡的手溫熱有力地撫在我頭頂,暖暖的,我想,如果我是一顆滄海遺珠,最後約莫也是被人徹底遺忘,淒涼一場。
張衡同楊雲離開之後,秦桑一臉遺憾地搖頭:“真愛無價,真真兒是可惜了。”
我沉默,眼眸微微往下垂了垂。
秦桑捏了捏我的麵皮,笑不可支:“所謂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我深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彎起唇角,眼中卻沒有笑意:“我本已死多年!”
秦桑眉一挑,橫道:“那就當他放屁。”
我眨眨眼,輕嘆一聲,忽然覺得心竟涼薄如斯!
作者有話要說:
☆、微風拂面
我拋開煩躁的心,一心蹲在鼎前添火加柴。看著白煙滾滾的孟婆湯,我才覺得心寧靜下來。
忘川河上這幾日煙霧繚繞,連奈何橋都被濃霧淹沒了。
五日前,秦桑拿著一本詩經立在忘川河畔裝文藝書生。一隻桃花妖翩然而來。用秦桑當時的話講,便是他那顆匪石一般的心,難得盪漾了,目光含蓄又熱烈的追著那桃花妖曼妙地身影轉了幾個輪迴。
終是鼓足了勇氣,不知廉恥地攔住了桃花妖表達愛慕,秦桑高聲念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桃花妖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把秦桑上下仔細打量一番,才彎唇一笑:“這倒是個極品。”
秦桑私以為這是讚美之話,頓時欣喜不已,乘熱打鐵地問道:“姑娘這是從何處來將要去往何處?”
桃花妖笑不露齒,蓮步輕移,指著奈何橋嬌笑:“自然是上奈何橋投胎去。”
秦桑眼一亮,俠氣沖天的喚道:“時歇,兩碗孟婆湯。”
那時我正好不在,吳松代我舀了兩碗湯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