綻百出地給她買什麼衣服,又交代身世又交代大師兄,豬都能發現不對勁啊!為什麼又要給她留信?從小到現在他一文錢也沒給過她,為什麼現在要給她錢?襁褓他留了十年,爹孃的事他從來不說,為什麼此時還要把襁褓還給她?
她想起這十年來共度的日子,這一毛不拔、小氣摳門、脾氣古怪、喜怒無常、討厭又任性的老頭子,走的時候也這麼任性,令人髮指。
小棒槌把青布包袱狠狠丟出去,冷不防銀子砸在腳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捂著腿半天沒法起來。身上的羅裙還是新的,師父剛給她買的,裙角上還繡著蘭草。她疼得眼淚汪汪,止不住眼淚似的,淚水打溼了新買的羅裙。哭著哭著,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了嚎啕大哭,氣都喘不過來。
她甚至不想知道自己在為了什麼哭,是腳上的劇痛麼?或許,是與師父共度的十年時光,漫長又迅速的,都變成水從眼裡奔騰出來了。
三章 狐妖與仙人
不知過了多久,小棒槌突然驚醒,她竟然哭累睡著了。
眼睛裡疼得厲害,喉嚨也又幹又澀,小棒槌揉著眼睛四處張望,天已經快黑了,夕陽暖暖地照在院落裡,林子裡安安靜靜的,只有風聲。往常這個時候,師父要是不賭錢不酗酒,就該回來了。
她跳起來,狂奔出門,叫了一聲:“師父!”
沒有人回答她,小小的院落,此時竟顯得出奇的空曠,沒有刺鼻的煙味酒味,也沒有喜怒無常的那個白髮老人了。
天色慢慢黑下來,四下寂靜無聲,小棒槌感到一種異樣的孤獨,它們像潮水一樣包圍住她——從此以後就是她一個人了嗎?她如果等下去,師父會回來嗎?
到底還是小孩子,眼睛又是一陣刺痛,她還想哭。
小棒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沒用的眼淚抹掉。她才不要哭,再也不哭了,就像師父說的,她一個人,得把自己當男人使喚,男人是不會輕易落淚的。
冷靜下來後,她把師父的信來回反覆地看,越看越覺得不對勁,信中他的口吻很含糊,只說有事要離開,可倘若是普通事,師父絕對不至於給她買衣留錢,甚至還留下這樣一封如同訣別般的信。
所以,他一定是遭遇了極大的禍事,甚至性命攸關,自知活的可能性不大,這才百般作態。
不行,她不能在這裡發呆,她得去找師父!可她什麼也不會,方術也沒能學成,就算找到師父,她又能做什麼?
小棒槌忽然痛恨起自己來,為什麼她不像那個大師兄一樣天縱奇才一學就會呢?想到大師兄,她心中靈光頓時一動——大師兄!無月廷!既然他本事那麼大,那她就去找他好了!找到大師兄,然後一起去救師父!
但無月廷是什麼地方?她跟著師父這些年,見識也不算少,卻從沒聽過無月廷這三個字,是什麼隱秘門派麼?
在這裡幹想也於事無補,小棒槌胡亂加水熱了下紅燒蘿蔔,飽飽吃了一頓。飯畢,打水認認真真洗個澡,脫下師父買的那條羅裙,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在青布包袱裡,她穿回原來那件洗得看不出顏色的補丁衣服,把頭髮全部紮上去盤好,又變回假小子了。
雖然不知道無月廷在哪裡,但她會慢慢問路,慢慢找,先找到大師兄,再跟他商量師父的事。
夜間的山林安靜而詭異,時不時從遠處響起一些古怪的聲音,濃密的枝葉將月色遮擋住,四周漆黑無光,小棒槌揹著包袱一路卻窸窸窣窣走得飛快。
下山的路她不曉得跟師父走過多少遍了,腳程快的話,天亮就可以到鎮子上,以前跟師父下山,天黑了總要找個地方點火休憩一夜,師父從來不許趕夜路,如今他不在,她人小膽大,大晚上一個人走山路走得甚歡。
過得半個時辰,眼前忽地豁然開朗,這裡是一方寸草不生的懸崖峭壁,深有數百丈,其形似虎口,故而師父就叫它虎口崖。崖邊滿是嶙峋怪石,小棒槌在怪石堆裡找了片刻,很快便摸到一根胳膊粗細的麻繩。
因為這座山地勢極其險惡,根本沒有尋常上山路,他們師徒倆往日上下山都是從虎口崖這裡走,前幾天麻繩剛換過新的,從上到下繫著許多小銅鈴,小棒槌用力提起麻繩,狠狠搖了搖,叮叮噹噹的聲音從崖低深處一陣陣傳來。
很好,繩子應該沒什麼問題。
小棒槌抹抹汗,她走了大半夜,著實有些累,抬頭望天,天邊一輪彎月,估摸著是丑時前後,天亮的時候應該可以趕到鎮子上了。她吃了些乾糧,找塊背風的大石靠著坐下,原本只想休憩片刻,誰知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