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講?”齊衍眼神微動,卻做不解,“我做我的學問,又礙著他們什麼?”
“聽你這話,可見還真是沒進過國子監。”宋統嘆了口氣,他自入國子監受盡白眼,此刻見了同鄉,忍不住竹筒倒豆子般盡數暢言,“你道那裡面的監生之中,貢生能有幾人?恩監、廕監、例監,一個個的有權有勢,滿嘴的京片子,外地生員,又毫無權勢根基,能有幾個不被排擠。便是四門館的那幫子七品官的子女,也跋扈得很。可惜不入國子監,就無法參加會試。”說到這兒,宋統恨恨拍了下桌子,“想想真是憋屈,若非尚存報國壯志,這科舉,不考也罷!”
“這恩、蔭、例三監,朝廷每年都有定數,怎麼會蓋過貢生的數量。”齊衍聽了問,“國子監祭酒好歹也是從三品,這樣就不怕皇帝要了他的腦袋?”
“將這三者編到貢生的檔錄中不就成了。”宋統用一種‘讀書讀傻了’的眼光看著齊衍,接著道,“裁奪權也盡在他們手中,到時選出進士,皇上只管看前三甲,至於底下進士,哪有功夫一一詢問出身。你看著吧,這回會試,一準又是果毅公的門生中進士得多。”
齊衍眸色微寒,又是穆敬梓,他貪權貪得也未免太過厲害!怪不得他在出發孫敏之一事上極力勸諫,原來早就指望著明年會試插上自己的人!好得恨,這次他全都明白了!這便宜舅舅,手伸得不是一般長!
眼中殺意一閃而過,齊衍故作詫異:“果毅公?那不是皇帝的親舅舅麼?”
“人心不足蛇吞象,多大的家業算是大?魏有司馬昭,今有果毅公,其心路人皆知。你以為皇上不知道,可皇上能怎麼辦?大半兵權在他手中霸著,豈是說除就除得的?”宋統恨道,“現只盼能有志士出現,能助皇上於萬難。”
坐在一旁聽著,容蕭心中早已梳理出**,她在後。宮已有耳聞,太后意欲給穆家正房長子穆衡議婚,這麼一算,便是萬壽節一過便和皇帝討旨意,也要等明年春闈後再下定禮,如此一來,正好趕上穆敬梓黨羽考中進士,親上加親,真是好算盤。
她這樣想著,就忍不住朝那侃侃而談的宋統看去,這人雖憨傻率直,但勝在赤膽報國,不貪小利,也算有一身擔當。若是能收歸皇上手下,假以時日,未嘗不是一柄利刃。
她正想著,便見齊衍回過頭來,一時目光交匯,心電相連。容蕭知道,他隱忍不發,是等契機將近,如今,快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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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二人宿在客棧,雖不比宮中奢華,但竟常德一番佈置,也算舒適。齊衍後來又邀宋統到茶樓相談,回來後只擰著眉出神,直到睡下也輾轉難眠。
容蕭心知他想著春闈的事,不由輕聲勸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世間學子千百,總有治世能臣,皇上且寬心。”
他偏了眼看她,順著她如瀑青絲,低低道:“你知道朕心中所想麼?”
“皇上心裡有那麼多事呢,臣妾怎麼能一一猜得。”她會心一笑,“但臣妾先要恭喜皇上,今日尋得一塊玄鐵。”
“你也看出那宋統是個純臣了?只盼這塊鐵能磨出把利劍來。”他輕笑,側身將她摟在懷中,“快睡吧,明日帶你去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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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二人相處格外融洽的緣故,容蕭這一夜睡得格外沉,待第二日醒來,迷濛間已聽到車輪轆轆的轉動聲,這分明是在馬車上,自己正趴在皇上懷中,她動了動手,見自己身上正披著他的鶴氅。
“醒了?”齊衍正拿著本書看,見她醒來,就手拿了小几上的茶盞湊到她嘴邊,“來,喝口茶。”
這樣大喇喇的睡在皇帝跟前,容蕭有點尷尬,本想請罪,但又覺得這樣未免拿嬌,他一向不喜歡自己打官腔,何必大清早就惹他不快。便虛捧茶盞,就著他的手小小喝了一口。
他伸手將她扶起,笑道:“快收拾些,待會兒就到了。”
不疑有他,她整理著頭髻衣襟,卻見自己不知何時被換上了玫瑰紫牡丹花紋錦長衣,並水袖百褶鳳尾裙。這鳳尾裙是拖地的,並不適宜出行。容蕭忍不住喚他:“皇上,這。。。。臣妾未免。。。。”未免太過了,若是不下車還好,行走在街上難免引人注目。
正說著,簾外一聲輕篤,馬車緩緩停下,常德自外打了簾,恭敬低聲道:“請皇上、娘娘下車。”
齊衍先下了車,容蕭才挪到門前。遲疑著搭上那修長的手,目光卻在抬起的一刻,霎時凝住。
日光燦爛,照得她一陣眩暈。眼前的高大朱門、朱門內跪著的人,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