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青應了一聲,大約是想起死去的弟弟和弟妹,也沒再多說話。
張姥爺一邊喝粥,一邊嘆氣,也不再說下去了。老爺子當年在橋頭鎮開過雜貨鋪,後來又去了市裡,待等到小兒子沒了之後,他曾想過一個人帶著雙胞胎回來住在這老院子裡,但是家裡的兩個女兒不同意,好說歹說,總算做通了老爺子的工作。雙胞胎歸了大女兒撫養,而小女兒就專心伺候他,這麼多年下來,都照顧的周全。
蘇元德那個女婿每年來拜訪,瞧著說話客氣有禮,誰知道竟然對孩子下這麼狠的手!張姥爺砸了咂嘴,一臉咬著石子兒崩了牙的表情,好半天才幽幽嘆了口氣,給大外孫夾了一塊肉。還好,老大家的子安跟他媽不一樣,總算有幾分他的暴脾氣,知道護著自己家那點錢,也知道護著弟妹。
“我把這房子翻修了一下,新蓋了三間大瓦房,旁邊那半截院牆也推了,重新圈了個院子,弄的敞亮點。要是以後辰辰他們開上小轎車,也能直接開到院子裡停下”張姥爺看著正廳裡剛塗白的牆壁,又生出一點好心情來,指點著跟女兒說道。“這幾間也蓋的寬敞,我捉摸過了,翻新3間,再蓋3間,前面那種幾顆棗樹,正好!”
蘇童聽見了咬著勺子道:“姥爺,姥爺給我種幾棵杏樹吧,我愛吃杏兒!”
張姥爺哈哈笑了,捏著外孫女的鼻尖,逗她道:“桃三杏四梨五年;棗樹當年就賣錢,童童啊,你想吃咱們自己家種的杏兒可得等好幾年呢!”
蘇童饞的流口水,想著黃橙橙杏子的酸甜,道:“不怕,我能等,姥爺以後種了杏樹我每年都來!”
張姥爺點頭道:“也成,杏樹開花早,春天賞花夏天吃杏,正好!”
張文青聽出些端倪,忍不住低聲道:“爸,您費了這麼大勁兒翻修老宅,不會是聽了別人說這邊要拆遷的訊息吧?這事還沒準呢,您別浪費了錢”
張姥爺不聽她的,搖了搖頭道:“我手頭還有幾個餘錢,翻新這老宅子也不是為了那幾個拆遷費,這我一早就決定了的事兒。”
張文青有點疑惑道:“那這是?”
“辰辰他們倆長大了,也差不多懂事兒了,我得為他們倆留點東西才能走的安心。”張姥爺聲音很低,“我這個破院子留給他們,你們姐妹倆也別記恨,這地方不值錢,就是給他們留個家,以後長大了總得有個落腳的地兒才行啊。要不然,被人趕出來,也沒地方躲幾天”
張文青眼圈兒又紅了,啞著聲音道:“爸!都是我不好,我沒用。”
張姥爺瞧了眼大閨女,嘆了口氣,拍了拍她肩膀道:“傻丫頭,哭什麼,都多大的人了,小心孩子們瞧見了笑話。”
那邊的雙胞胎已經嚇得捧著飯碗不吃飯了,蘇辰單手吊著被蘇子安餵飯,含在嘴裡咽不下去,蘇童跟著也掉了眼淚,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瞧著怪可憐。張文青趕忙擦乾了自己的眼淚,道:“好了,沒事了,快吃飯,一會跟媽出去把碗筷給隔壁的吳奶奶還回去。”
晚飯吃的有點沉悶,張文青也覺出雙胞胎被嚇著了,領著他們兩個出去還碗順便出去溜達一會,房間裡一時只剩了蘇子安和張姥爺在。
老爺子在房間裡生了爐子,拿了幾塊紅薯煨在下頭的灰燼裡,瞧著有軟了的就先扒拉出一塊遞給了大外孫,笑道:“來,嚐嚐,你小時候最愛吃這個了。”
蘇子安很小的時候張姥爺還開著兩間雜貨鋪,一間在這由老爺子打理,一間在市裡,交給了他小舅媽看管。那時候他常跟著他媽去鄉下看望姥爺,烤紅薯這東西就算吃了一嘴灰也停不下,就愛這一口。
好多年沒吃了,當時小舅還在,常給他親手剝幾個,如今家裡再也見不到他了。
張姥爺用手裡的燒火棍扒拉著那點不旺的火星,火舌舔過木棍上頭,發出輕微的噼啪聲,火光映襯下的老人更顯出幾分蒼老。他夠摟著背,瞧著那點火光,像是愣愣地又想起了什麼過去的事兒。
蘇子安喉頭髮堵,他還記得姥爺當初怎樣白髮人送黑髮人,也記得當初他媽出了車禍,老爺子一夜頭髮全白了,大冬天四處奔跑為他媽治病籌錢落下了咳嗽的病,沒幾年也去了。那時候雙胞胎還未成人,他能給的照顧就是節衣縮食的郵寄些錢回來,但是具體家裡是什麼情況,不得而知。
但是用腳後跟想,也必然是不好的。要不然,蘇辰和蘇童也不會淪落到那個地步蘇子安低頭看著爐子裡那點火光,眼睛裡映襯出的火苗也在一跳一跳的,他緩緩開口道:“姥爺,您這麼瞞著他們兩個,瞞不了多久的。”
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