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書房門開了,丁義走了進來。
“老爺,一炷香快燃盡了,您還有什麼吩咐!”丁義有些結巴,不知道還要怎麼折磨這可憐的孩子。
蕭倬凡緩緩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院中跪在牌位前莫如清俊的背影。
烏黑的發一綹綹無力得搭在肩頭,單薄的衣襬在秋風瑟瑟中翻飛,衣衫上早已風乾的血跡在夜晚孤燈下顯得格外淒涼;褲腿高高挽起,膝蓋碾壓在一塊粗糙、冰冷的青磚上,身子跪得筆直。
“是不是覺得我心狠?”蕭倬凡緩緩問。
“是!”丁義毫不掩飾對蕭倬凡的不滿。
蕭倬凡默默閉上眼,“他是韻竹的孩子,是我唯一的親生兒子,這麼多年我欠他們母子的太多了,我怎麼能不心疼他”半晌,轉過頭看著丁義,一字一句道:“你看他一副委屈的樣子可憐他了;你知道他殺過多少人嗎?他的手下從來沒有留過一個活口;我不過是挫挫他的銳氣。”
丁伯驚訝得看著那個彷彿若不禁風、一臉沉靜的少年,抖著嘴唇無言以對。
已經三更了,一陣陣的更鼓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
蕭倬凡睡意全無,撥了撥燭花,取出一本《戰國策》隨手翻著,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滿腦子都是莫如月下清俊的背影。
剛才丁義過來回話:
“老爺,少爺上過藥已經休息了,您不要擔心。”
“哦”,倬凡一臉不屑,“我哪有擔心他,這小子自作自受。”
丁義一邊往炭盆裡填炭,一邊笑眯眯得看著倬凡:
“沒有嗎,誰讓我把那瓶珍藏了多年的‘冰玉膏’給他敷傷口的?你當年那麼重的傷也沒捨得用,這孩子一點皮外傷你怎麼捨得了?”說罷從懷裡摸出“冰玉膏”還給倬凡。
蕭倬凡接過那個青瓷小瓶小心翼翼納入懷中,有點不好意思:“阿義,他說什麼了嗎?”
“讓我想想”,丁義拿腔拿調得吊足了蕭倬凡的胃口,好半天才慢吞吞說“清洗和上藥他一直很配合,不像某人每次上藥都捂著屁股又躲又藏”瞟了倬凡一眼,老蕭忙掩飾著咳嗽兩聲。
“少爺很客氣得問了我府上的情況,老爺有幾房夫人,老爺當知府多少年了,老家在哪裡真有意思,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心思問這麼多閒話,這孩子。”想到莫如一副好奇的樣子,丁義忍不住笑了。
“還有什麼?”
“哦,’冰玉膏’他沒有用。我剛擰開蓋子,他就讓我收起來,說是別‘暴殄天物’”
“這孩子啊”倬凡好一陣子回過神來,才發現腳下的炭火已經熄了。
“丁義,加些炭來。”倬凡輕喚一聲。
紅紅的炭火燃起來了,然而來添炭的人並不是丁義。
莫如一身單薄的秋衫,雙手捧著燃起的炭盆輕輕置到倬凡腳下,又起身將倬凡手邊的團花茶杯端起,換了一杯熱茶恭謹得遞上:“爹”。
蕭倬凡一臉愕然得看著莫如,他揉了揉眼睛確定這不是幻覺。
“你怎麼來了,討打嗎?”蕭倬凡一瞬間恢復了嚴父的神態。
莫如恬靜得看著他,抿了嘴一言不發;望著莫如清澈的目光,蕭倬凡竟是教訓不下去,長嘆一口氣,黯然問“我如此待你,你不恨我?”
莫如輕輕搖了搖頭,幽幽道:
“那天的街頭,您黯然離開那對鬧事的父子時,我就知道在客棧分別後您一直沒有忘記莫如”;
頓了頓,凝視著蕭倬凡的眼睛接著道:“軍帳之中,您的鞭子再遒勁,都毫無例外堪堪避開孩兒受過傷的肋骨,您以為莫如身上吃痛就不會察覺嗎?院中罰跪時您明明看見丁伯作弊,挑了根最短的香點上卻並未阻止,難道不是心疼兒子身上的傷口和膝蓋?您一個多月前就讓丁伯收拾好了這處跨院,房內的擺設和如兒山莊的房間幾乎一摸一樣”莫如沒有說下去,眼中卻溢滿淚水,父親原來一直都在等自己回家。
蕭倬凡聽著莫如一點一滴娓娓道來,心下酸楚,原來這個孩子什麼都知道,之所以以退為進,不過是要自己再多心疼他一些
這個嚴父的臉再也拉不下去了,一把拉過莫如,珍寶般緊緊摟在懷裡。
蕭大少爺(全)
京城商業大街上酒肆、茶樓、綢緞莊,古董店鱗次櫛比, 街上行人摩肩擦踵,叫賣聲、車輪聲、人聲鼎沸。
瓷器店夥計正拿著一塊軟布仔細得擦拭著精美的鈞窯酒壺,蛋清色的潤澤代表著制瓷業高超的技藝和祖傳的秘方;陳老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