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其他師兄弟比起來,排行第二的葉秋浦是最刻意接近她的一位。從李凝真初習劍法開始,葉秋浦便頭一個自願陪她拆招,從此以後時時留心,總不會放過同她親近的機會。
偶爾在她嫻靜的神情裡察覺一絲巧笑,葉秋浦便不禁心頭髮熱,心中千倍萬倍地添想她的柔情。
或許是道觀修行影響所致,比起同齡少女而言,花樣年華的李凝真顯得文靜優雅,卻又不失聰慧機靈,另有博覽群書的嗜好。太霞觀藏書甚豐,醫卜星相無所不包,李凝真在飽讀詩書之餘,又特別偏好易理,這就讓葉秋浦逮著了機會。
道門武功多涉易理,李玄霄藉以蜚聲武林的一路“赤霞真火”奇功,其中精義便脫胎於易經離火一卦。葉秋浦既為師門高足,自對易經有所涉獵,不時與李凝真聊起易卦彖象,正是投其所好。有次兩人聊得興起,情境大好,李凝真忽然興高采烈地拿出本黃皮薄冊來,笑著遞給葉秋浦,說道:“這是我在爹的書房找到的筮書,裡面還有好些疑難。師兄你見多識廣,幫我解釋看看罷?”
那書冊裝幀考究,慄殼色的封皮上以寫經體題著“仙靈筮法”四字,頁緣頗見泛黃,顯是歷時已久的古籍。太霞觀雖是道觀,卻是以武功顯名,進來當道士的多為求習武學絕藝,雖免不了修持齋戒,卻多半不習卜筮。葉秋浦只翻了幾頁,便即冷汗涔涔,強笑道:“師妹當真博學,這這裡頭講述的易理嘛,恐怕不在本門武學範疇之內”
葉秋浦自詡堂堂丈夫,壓根兒不信占卜,但是李凝真既然喜歡,葉秋浦也只能竭力奉陪,不時借事問卜,引起話頭。也不知是否巧合,長久下來,李凝真卜的卦居然愈見靈驗,好些事情料得八九不離十,同門皆以此稱奇。但每當李凝真替誰卜卦,總是不曾有人當真。大抵少年習武者,其志必高,只想著人定勝天,哪信什麼卦象天機?
這日太霞觀精銳盡出,將與江湖上的道門正宗大會黃山,合力剿滅江湖上多傳採補惡行、素有魔教之稱的道家旁門“化外洞天”。化外洞天盛行男女雙修邪術,淫惡事跡多不勝數,單看“化外”二字名目,已不難想見此教行事肆無忌憚。眾師兄弟都在三清殿上集合,惟獨葉秋浦藉口找李凝真卜算此行吉凶,目的卻是想在臨行前拿捏她的心思。
“這一去起碼也得花上兩三個月功夫,倘若妖人厲害,更說不準”推開門扉、踏出精舍之前,葉秋浦再三留戀,忍不住回頭問道:“師妹,你當真沒別的話對我說了?”
李凝真含笑不語,揮手告別。葉秋浦急道:“難道你真不懂麼?我對你一片誠心”李凝真倏然伸出小手,按住師兄的嘴。葉秋浦腦中一陣迷亂,正想緊握那纖纖柔荑狂吻,忽聽李凝真笑道:“師兄,你是出家道士,可不能妄動凡心。你忘記我跟你說‘貞吉’了麼?”說著翩然抽手,屈指在他額角輕叩一下。葉秋浦愕然道:“師妹,師妹我”
李凝真連連搖頭,笑道:“還不去找我爹,要等他人家來找你麼?”
葉秋浦身軀一顫,心口上有如一把鋸子拉來拉去,萬分難以抉擇,李凝真卻已推著他出了門外,笑道:“我到觀前送你們動身。快去,快去!”葉秋浦面容扭曲,萬般無奈下轉身離去,頂上道冠晃盪不已,彷彿搖搖欲墜。
群道一去,僻處山野的太霞觀愈發清冷。
送走了父親及眾同門,李凝真獨自回到房中,長長吁了口氣,暗道:“這可教葉師兄難過了,可是又有什麼法子?”隨手翻開几上的一冊“周易析微”,裡頭壓著張紙箋,上頭墨跡淋漓地寫了一首七絕。李凝真一眼望見,眉頭微蹙,暗道:“孫師兄寫給我這首詩,我還沒機會和一首呢,他也跟著爹走啦。唉,還有小師弟送的那些個首飾”目光轉向床首的一具小小妝匣,略一猶豫,將它塞進了床底。
太霞觀上下僅有李凝真一個姑娘,對她動情的師兄弟卻不只一個,這可就令人萬分為難。加上道門戒律,無緣論及婚嫁,李凝真又是觀主愛女,這與尋常的同門情事又有不同。
對師兄弟們種種或明或暗的取悅討好,李凝真一向笑語以對,卻往往顧左右而言他,總是矇混過去,不置可否,讓這些同門師兄弟益發莫知所措,無法死心卻也難有寸進之功,愛慕之情多半有增無減。縱然如葉秋浦這等修道人一動情慾,形同犯戒,她也不忍心疾言厲色地訓斥,總是心想:“縱然無緣,也不能傷了同門情分。何況要是驚動了爹,豈不教師兄們難堪?”
有些個午夜夢迴的時分,李凝真也曾心生綺念,試想男女之間兩情相悅、纏綿繾綣的滋味。偏生她久居三清境地,周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