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憤怒,害怕,甚至無奈,對他來說都不是陌生的情感,但在四月面前的愚鈍卻讓他隱隱生出慚愧的感覺來,難道因為這雙酒紅的眸子和她似笑非笑的容顏,就讓他進退失距了嗎?這個念頭讓界明城非常不安,那麼久的鍛鍊和遊歷一瞬間顯得如此脆弱。“我的心,甚至不在大地上難道一個美麗的姑娘就能遮斷它的行程?”難怪天青色的指環沒有交在他的手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決心把局面扭轉過來。話題從哪裡開始比較好呢?
“還神神怪怪的。”四月偷眼瞧他,看著界明城面色變換,繼續嘟囔著。
從哪裡開始都行,界明城微笑地在心中對自己說。
“你的專犁呢?”界明城腦海中又出現了那頭華麗的怪獸。
“烏魯!”四月強調地說,“送它回家了呀。”她的表情忽然一暗,“烏魯可不高興了。”
“為什麼啊?”界明城有口無心地追問,試圖開啟局面。
“嚇!”四月吃驚地看著他,“難怪你要一個人走路,真是沒有感情的。”
“我?”話題忽然回到自己身上,界明城有點措不及防,四月的思維方式他還沒有習慣。
“要是你在夜沼裡那麼住著,在黑黑的地洞裡,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只是在那裡住著,也不知道有多少時間流逝”四月望著空洞的天空,眼中流露出同樣空洞的眼神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
界明城看著四月悵然若失的神情,沒有接話。
過了一會兒,四月說:“有一天,你聽見一個很奇怪的聲音,那麼遙遠,那麼陌生,卻又那麼熟悉。你忽然激動起來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從深深的夜沼中浮出來,可是那聲音又消失了。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你不再躲在洞裡不出來,你時不時到夜沼的岸邊趴著,你見到了各種各樣的動物,聽見了各種各樣的聲音,可就是沒有聽見那種聲音。”
“你是在那個時候遇見烏魯的?”界明城問。
“我看見它的時候,就看見它的眼睛裡充滿了寂寞,可是又帶著一絲期待,”四月看著界明城,“你看見的時候就知道它是有智慧的。可是智慧對它只能是一個負擔。”她眼中隱隱有淚光泛起來。
“然後你們就聽見了骨笛?”界明城沒有給四月更多回憶的時間。
“是啊!”四月的表情頓時活潑起來。“烏魯一下就站起來了。它伸著頭聽啊聽啊,骨笛又響了,烏魯高興地叫了起來。”她停了一下,“那聲音真是一摸一樣的。”她回憶著專犁吃驚的樣子,“烏魯自己也嚇了一跳,它已經把自己的聲音都忘記了,夜沼裡的生活不需要吼叫。然後它才知道為什麼那麼喜歡那聲音————這個世界上還有和它一樣的!”
“但那不是。”界明城歉意地說。
“但那不是。”四月嘆了口氣,“烏魯在夜沼等了那麼多那麼多年,”她斜眼看看界明城,“反正你也不明白。”
“要是烏魯真的遇見另外一頭專犁呢?這大地上肯定還有。它會做什麼呢?
等了那麼多年以後。”界明城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是啊,我可能真是明白不了。這世界上有那麼多和我一樣的人,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找什麼”他轉向四月:“你呢,你知道嗎?”
四月的身子忽然顫了一下:“我知道。”她的表情接著迷惑起來:“我知道嗎?”垂下頭來,四月輕輕咬著自己的嘴唇。“我知道。”她象是宣告般地說,不知道是要說服界明城還是說服自己。
界明城靜了片刻:“那你滿幸福的。”他的話是由衷的。
四月笑了,笑容裡掠過一絲很淡很淡的悲哀的氣息。界明城疑心是自己看措了。“我想也是。”她的聲音重新明朗起來,就象林子裡面那麼動聽。
列遊音和他的騎兵已經漸漸看不見了。明亮而清冷的陽光在雪地上緩慢的移動,把人和馬的影子都拉長了。
界明城猛然回頭,背後似乎有奔雷一般的蹄聲,卻又是縹緲的,但那裡只有被陽光扭曲了的地平線和緩和圓潤的山坡。
四月笑吟吟地回頭:“不用看啦,飛飛來了。”
界明城眯著眼睛又聽了會兒,什麼也沒有了。他心中疑惑,倏馬的蹄聲在天水也聽過,那是很輕很密的,不象剛才的蹄聲那麼雄渾。他猶豫著要不要趴到地上聽一下,不過四月既然說是倏馬,那就該是倏馬吧?這個女孩子對於瀾州這些奇怪的生物有著不同尋常的認識。
“你在擔心什麼?”四月問界明城,她看出他的神色多少有些凝重。“是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