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兒道:“姨娘,這個豐腴點的是納蘭性德,這個清俊些的是納蘭揆敘。其他的都是納蘭家的小姐,都叫納蘭氏好了。我們彼此打趣,也取了些名字,什麼鳳兒、珠兒、玲兒、雀兒的。可惜大姐元兒進宮做妃子了,要不然,我們常在一起玩的姐妹就有十多個。”
林芷彤本就身子小巧,這幾日又做著不喜歡的事,顯得愈加消瘦了,剛才又想起家鄉的師兄們,更添幾分憂鬱。見到她們勉強笑笑,又覺得無精打采起來,行個禮就想撤了。
納蘭性德竟扯住芷彤的衣袖道:“這個妹妹就是姨娘?真是我見猶憐,不該叫芷彤,倒要換個朦朧些的名字才配你。林妹妹,你要切記多吃些飯菜,免得一陣風就把你吹回家了。”
釵兒道:“呸。你盡在這兒胡說,你叫妹妹,我叫姨娘。那你成了我的什麼了?”眾人聞言大笑。
林芷彤心道這人怎麼跟木頭痴般傻傻地說話,看來傻子是不分貴賤到處都有的,倒生出幾絲親近來,道:“那多好啊,吹回家就不用在這兒受苦了。”
納蘭性德呆呆道:“妹妹也很苦嗎?”
林芷彤道:“每天對著群無聊的人,能不苦嗎?”
這本是林芷彤的心裡話,但大家小姐嘴裡說出來是極不妥帖的。哪知納蘭性德聞言激動得渾身顫抖:“對極,對極,這個世界本就荒誕,更荒誕的是個個還演得這麼認真,就為了多一些身外之物,彷彿不會死一般貪痴。跟這群濁臭逼人的貪官汙吏虛與委蛇,跟一群不會讀書的冬烘先生拼那無味的四書五經,真是可悲到了極點。林姑娘竟能看出他們的無聊,這真是——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時了。”這話一說完,簡直是不倫不類到了極點。
納蘭性德自知失言,捂住自己嘴巴。
納蘭家那個鳳兒,首先笑了起來,一雙丹鳳眼往斜上吊著,道:“咦,這是天上掉下的紅顏知己啊。不說笑了,呆子,這個可是你的長輩。你就別當成你府上的丫鬟,又發你那混世魔王的勁頭,嚇壞了姨娘可沒東西賠。揆敘、釵兒我們來煮螃蟹吃吧。”說完後,叫下人搬來好幾簍用稻草捆好的螃蟹。
林芷彤一看,很高興,沒想到這橫行霸道的玩意居然可以吃。說到吃興致全來了,趕忙跑回廚房拿來醬與醋,納蘭性德看著林芷彤嫋娜消瘦背影,又生出一段痴呆來。
片刻後,在小廝的幫助下,一個個碩大的螃蟹,被煮的通紅。林芷彤雖沒吃過,聞著那香味,口水就掉了出來。正準備動手搶一個,珠兒姑娘道:“我們先不要急著吃。好久都沒有作詩了,人都呆滯了。吃螃蟹前每個人作一首詠物詩。做得不好的罰他剝殼。如何?”
一群小姐歡呼雀躍起來。納蘭家兩個公子也都叫好。
林芷彤聞言非常鬱悶,吃個飯還要作詩?這還讓不讓本女俠活了,早知道就不去拿醬油了。林芷彤氣得站起身就想走,又想起張管家的話,知道官場中人一言一行都被琢磨,被放大,只好捂住胸口裝作生病道:“釵兒,我突然有些氣短。你們慢慢吃,我回去歇會。”說完後,運氣把臉憋得白了些,學著昨日禮部侍郎家的太太,用手帕摸抹了抹汗,倒真顯出幾分江南女子病態的嬌柔來。
釵兒急道:“姨娘沒有事吧。”
林芷彤道:“沒有事,可能剛來京城,些許水土不服。”說完拒絕了釵兒攙扶,自個兒往外走了。
納蘭性德心道:“這林姑娘,身子骨如此纖弱,真讓人看著都心疼啊。”
林芷彤一出門長長吐了口氣,衝到後面大樹下,罵道:作詩,作詩,吃個螃蟹都作詩,怎麼不去作死。看見大樹長得直挺挺的,活生生一個木人樁,一時氣悶加上腳癢,就來了一個側身踢腿。林芷彤何等功夫,這樹當然被踢得一顫。林芷彤一練功夫就活泛起來,又連著七八個正身直踹。那樹上本來結滿了白色的花,瞬間飄了一地。
張管家如大禍臨頭般跑了過來,帶著哭聲道:“我的姑奶奶,這這又是怎麼了?這棵樹可是玉蘭花樹啊,名貴且不去說,它可是康熙元年,太后賜給耿家的,是康熙帝和柔嘉公主一起植下的。每年萬歲爺都要來看幾次。這花樹沒來由禿成這般模樣,萬歲爺怪罪下來怎麼得了?”
林芷彤沒想到踢棵樹都這麼多忌諱。本來這段日子就過得憋悶,當場委屈地哭了起來。張管家慌了,賠笑道:“側福晉不用著急。這麼多花,碰上個狂風暴雨的,也總會凋落一些吧。嗨,就當昨晚颳了大風吧。只是這踢御樹的事,萬萬別再讓他人知道了。這事可大可小,往大可是對皇上大不敬啊!”
林芷彤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