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不會當官。你看明末那群蠢貨,把江山都丟了,不還是官嗎?”
林山石囁嚅道:“在下在下還是想在糧倉做事。”
索大人笑了,道:“也對。糧倉的活雖然說出去不怎麼風光,倒也有些油水。除了鹽政、漕運之外,我保管我的弟兄俸祿最高,就算是江南織造、各地戶部,也高不過糧倉。若林兄只想做個富家翁,這樣也還可以。你只管喝茶打拳,這個糧倉一是皇上的,二就是你和我的。”
林山石又抹汗了:“不敢,不敢。”
索大人道:“你還當我誑你?我們滿人沒那麼多花花腸子。你拿著,這是鑰匙,一共兩把。你一把,我一把。這可是古一糧倉地下層的鑰匙,江南幾個省的火耗啊。以後必須我們兄弟倆都同意才能開啟。當然,這也是糧倉的安全需要,兩門的鑰匙掌握在一個官員手中,這個哪個糧倉都忌諱。”
林山石原來只是聽說過,這糧倉隔兩層,上面那一層是應付上級檢查的國庫,下面的地下層是官員私吃的小金庫。今日才被證實,跟著總管悄悄走去一看,才發現這小金庫只怕比上面的國庫還要深一些。國庫經常缺糧,小金庫從未缺過糧。要進這地下層必須經過兩道厚三尺的銅門,地方偏,又跟旁邊的土色一樣,非糧倉要員極難尋到。門的四周和頂上又都是混著鐵條的青磚,若沒鑰匙,就算用紅衣大炮轟也未必打得開了。
林山石戰戰兢兢拿著鑰匙,除了道謝不知還該說些什麼。他當然知道,索大人把鑰匙給了他,這就算攀上人情了,也就是搭上耿太師這條線了。官場,官場,若無靠山,官場就是棺場。而林山石作為下屬,還不能不受這個人情。
索大人道:“林公穿著也太樸素了些。你看看本官,腳下這雙鞋是江南織造特製的,所有線都是金絲。穿好點別人其實也看不出來,但自己的心態一定會變——你啊,就是不夠自信。我給你拿了雙好鞋過來,試試看。”
索大人踱著官步離開了,林山石穿著那雙新鞋,知道這鞋可能就是農民半年的衣食,也莫名感覺到一種威武來。看著索大人遠去的身影,又看看手頭的鑰匙,既覺得肩上沉甸甸的,又覺得身子骨輕飄飄的。他趴在隔層縫隙裡往下望去,無邊無際的糧食顆顆飽滿,這得流多少金黃色的汗、弄彎多少筆直的脊樑啊。現在這個倉庫只有兩把鑰匙,中間一把就在自己身上,這大概就叫大權在握了。林山石既覺得興奮,又覺得很荒唐。草民就是這樣,一不小心就死了,但攀上個親戚,一不小心就昇天了。這個世界確實有些問題。
林山石在糧倉上打了一套拳,小時候練拳是為了有足夠的糧食吃,現在有了足夠的糧食,卻與拳法沒有關係。林山石感覺有些惆悵,但反而能更輕鬆的享受功夫,那些監獄裡生死關頭悟出來的拳理,如水銀瀉地般施展開來。他就像個沒有吃過練武苦的頑童,心裡只有喜愛和開懷。林山石想:自己的女兒練功時大概就是這個狀態吧。這樣真好。有飯吃,有拳打,有親人可想。轉念又道:這鑰匙無非是種拉攏。反正總管要開糧倉時,我就跟著去開好了。一個保管鑰匙的,別太當回事。
但林山石錯了。錯得離譜。
漳州城貼出了靖南王耿精忠的告示:“岸芷山突起天火,閩江又得一大魚,重四十斤,魚腹內藏書,書曰‘有天子分身火耳’。火耳即為耿,天與不取,自遺其咎。耿家世鎮遼東,本為大明之臣。然闖王入京,時運不佳,滿人竊神器,殘害我等百姓,每念此夙夜心痛。唯有臥薪藏膽,等待天機。今滿清殘暴,烽火四起,平西王舉事於滇,屢戰屢勝。天下有節之士無不影從。黎民苦清久矣。反清復明,正當其時。”
次日,總管索裡木被刺殺,屍首、雙手、雙腳都分成六堆。腳上的鞋子被搶走了,一群家眷被綁在一堆,都戰戰兢兢不敢說話。小金庫的鑰匙倒是沒丟,估計是耿軍以為這鑰匙是索大人自己家裡的,而他的家早就被抄過了,這也就沒有了價值。林山石知道,公門抄家,是從來不需要鑰匙的。
糧倉計程車卒聚齊在一起,大家的身子都在打顫,互相議論著到底怎麼辦,也沒人敢給上級的親眷鬆綁。
木頭痴道:“師父,所有的滿人今日都沒來,可能都被殺了。聽說昨晚靖南王府已經開始抓漢奸了,不會把我們也當漢奸抓了吧?”
林山石悄悄撿起鑰匙,他如今成為唯一一個打得開糧倉地下層的人了。望著那一具分裂的屍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也不喜歡滿人,但也不覺得這些滿人都該死,至少不是這種死法。突然間,糧倉衝進來一支馬軍,將士卒全部包圍。林山石本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