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默默看著她纖細背影消失不見,面無表情得站了良久,內心百味雜陳——多希望寧正在分別前能多對他說句話,多對他笑一笑,多看他一眼。可她只是輕描淡寫說了一句‘不說再見’便不多說,徒留下他心裡一片空洞洞的失落。
“矯情。”他輕聲擠出這兩個字,自嘲得搖頭笑笑,轉身離開。
寧正進入客棧後,循著木梯跑上樓,踩的木板咚咚作響,像矯健一頭牡鹿飛快衝進自己房間。她的房間窗戶毗鄰街道,可以看到外面情景,只想著好好看一眼星辰,好好看一眼那道消瘦的背影。掀開窗子,剛好看到少年低著頭緩緩離去,形單影隻,一頭烏黑長髮被晚風吹起,好似遊蕩的野鬼。她撅著嘴,雙手捧著臉龐,目送著少年漸行漸遠,融入夜色。
“傻瓜!”她粉紅的嘴唇嘟囔著,像在說自己,又像在說那個落寞的少年。
“公主殿下”一道尖細陰柔的嗓音響起,寧正猛地轉身,她方才進房間進的如此著急,甚至沒有發現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那是披著一襲黑色大麾的身影,掀下頭頂兜帽,眉發皆雪白,面龐乾淨無須。那人解開脖子上大麾繫帶,退去黑色大麾,露出一身大紅蟒袍來。他始終低垂頭顱,畢恭畢敬甩袖打千,雙膝跪地叩首磕頭,“老奴為公主殿下請安!”是皇宮閹人特有的尖細嗓音,卻帶著一股不容侵犯的高貴使命感。
這位正二品御前總管大太監,皇宮禁城五千宦官之首,皇帝身邊掌印大貂鐺郭阿蒙,面對小主子,竟比面見皇帝時更加虔誠恭敬。
寧正的驚愕瞬間變成驚喜,尖聲叫到:“郭爺爺,你怎麼來了?快起身坐下!”
“老奴站著就好,殿下不必多心!”郭阿蒙的面容細膩蒼白,雖已年過六旬,竟看不出多少歲月縱橫的痕跡,唯獨一頭白髮讓人唏噓不已。他畢恭畢敬起身,隱在大紅蟒袍廣袖中的手束在身前,默默看了小主一眼,痛心道:“殿下瘦了,這些日子可是吃了好些苦頭?若是受了委屈,請讓老奴為您出這口氣!”
寧正不做聲,為風塵僕僕一路換了五匹馬趕了近十天路才找尋到她的老太監斟了一杯茶,遞到他手前。老太監撲通一聲跪下,雙手舉過頭頂,受寵若驚誠惶誠恐,乾裂的嘴唇哆哆嗦嗦得說道:“不敢有勞殿下費心,是老奴疏忽,讓您蒙受如此委屈,實在無臉受殿下親手端來的茶水,懇請殿下責罰!“
寧正微微嘆了口氣,看來自己鬧離宮出走這一招,著實急煞了這位以一絲不苟聞名於世的大內總管。她故作氣憤冷聲說道:“本公主給你的茶水,敢不接下?給我全部喝下!”
大太監這才顫抖接過茶杯,連續數天水米未進的乾癟嘴唇哆嗦的話都說不出來。他端著那杯茶水,竟忘了身為閹人必須如女子般顏掩面小口啜飲,舉杯仰頭一飲而盡,猶如灌下一杯烈酒,酣暢淋漓。
“謝殿下賜茶!”老太監雙膝著地,跪著向前挪了兩步,將茶杯放回桌上,這才緩緩起身。
從當初一個不入流的小太監一步一步成為皇宮巨宦,郭阿蒙不知跪過多少人,作踐過自己多少次,從當初的不情不願到後來的理所當然,直至現在的身跪心不跪。可他跪小主子從沒有那麼多複雜念想,甚至比跪皇帝還來的心安理得,只因為小主子給了他別人給不了他的關心和尊敬!
做太監的,被人看輕被人嫌棄被人糟踐是家常便飯,久而久之自己都忘了尊嚴臉面為何物。突然再被人給予了尊重,就看的格外重視,對給自己尊重的人也打心眼裡願為奴為僕,盡忠犬馬。
而皇甫寧正就是給了他尊嚴和尊敬的人,依稀記得這丫頭當年牙牙學語,叫的第一個詞竟是‘爺爺’,就是對著他揪著他的頭髮叫了一聲爺爺!呵呵,太監連個卵都沒得,還被人叫爺爺?更何況叫他爺爺的是堂堂梵陽尊貴的公主,滿朝文武都笑他丟人不知道深淺。
唯有當朝皇帝不覺得這是笑話,於是滿朝文武無一人再敢嗤笑他,而皇甫寧正這一聲爺爺一叫便是十八載,至今未變。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給我滴水之恩,我便湧泉回報。這就是郭阿蒙的處事法則,很簡單,一點兒也不復雜,絲毫未沾染上深深皇宮禁院內的你爭我奪陰險狡詐。甚至在他心裡,若是在公主與皇帝之間選擇一個,他決心會站在公主這一邊,原因無他,報恩而已。
只是這些話他誰也不會說出口,說出來便是一個死字。
“郭爺爺,你是來帶我回去的麼?”女孩深情落寞得說道,眼睛噙著失落哀傷,
老太監弓腰注視著小主容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