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誰又能真的釋懷呢?
皇帝不說話的,又咳了幾聲,神情也委頓下來,靜默的看著大殿中紫銅鼎爐中淡紫色的龍息香嫋嫋升起,縈繞在龍炎殿中。他鷹一樣的眉頭皺緊著,彷彿在做著決定般。許久,他才說道:“我的四個兒子,長子万俟昌隆,次子万俟鴻運都不是帝王之才,四子万俟澤瑞還太小,無法擔任大責,也只有三子了。愛卿,你現在就起草一份詔書,廢太子之位,立三皇子為儲君。”
“陛下,您不是說,此事牽連太大,要慎行為之嗎?”李勝雄也為皇帝突然改變決議而震驚。
“等赤那思這件事過去了,我在朝堂之上再宣佈這件事。那時候,外敵退去,內患我再一個一個處理。”皇帝神色陡然間變得凌厲無比,像是突然恢復年輕般,那種霸烈的氣勢彷彿又回到曾經縱橫天下的神羅之威。“這即算是為君繼承皇位掃清一些阻礙,也算是為我這麼些年對他冷淡的補償吧!”皇帝苦笑著嘆息道。
李勝雄也長嘆一聲,不過他是釋然的嘆息,沒想到這麼輕易就令皇帝改變決議,他原以為要費一翻口舌的。他起身而立,走向龍炎殿的書房,開始起草詔書。皇帝卸下左手拇指上的亮銀紫金扳指,將之舉到眼前,看著上面鏤刻著的銘文,一個花紋繁複的‘夢’字。幽幽的自語道:“大夢不醒,終成空啊!”
不多時,李勝雄捧著詔書回到皇帝身邊,皇帝端詳了片刻,說道:“加蓋傳國璽印,待赤那思族退去,再昭告天下。”
“是,陛下。”李勝雄躬身道。帝國未來的皇帝就這麼決定下來,他的心裡也難以平定。他看向神羅皇帝,皇帝眼裡是滿滿的安詳,做完這個決定彷彿了了他最後的心願,從此在無牽掛。
龍息香的紫氣淡淡暈開,遲暮的帝王和忠耿的老臣像年輕時那樣靜靜坐在一起,期待著帝國能屹立不倒,看著玉璽蘸著鮮紅的印泥蓋在絲帛詔書上,兩人的眼角竟都滲出渾濁的淚珠。
龍炎殿外。
“三皇子,夜已深,陛下身體有恙,請三皇子明日再來吧。”殿外的侍衛單膝跪在地上,神色無比恭敬道。
“此事很急,我必須立刻面見父皇。”万俟君神色冷漠的睨視著侍衛,聲音決然的說。他身後站著一臉淺笑的修羅,修羅手中捧著兩個檀木匣,不知道里面裝著什麼。“讓開,父皇若怪罪下來,我替你們頂著。”万俟君閃過侍衛,推開龍炎殿的大門,大步流星地走進去。
他的面容像覆了一層寒霜,如刀削斧劈的臉上是一種狂熱又冷酷的表情。就是這樣極端的兩種感覺出現在同一張臉上。他向父皇的寢處走去,每走一步,血就像衝到他臉上一樣,耳膜嗡嗡作響。他的手在袖中握成拳頭,腦海中回想著那句“殺之一人而為罪,殺之萬而為王。”
到了,他默默的站著。兩名侍女恭敬地行禮,他問道:“父皇是否安寢?”
“還沒呢,陛下正與人說話。”侍女答道。
万俟君點點頭,推開華貴的門簾走進去,看到老師和父皇坐在一起,不由得怔了怔。然後跪下去,低頭說道:“兒臣深夜叨擾,請父皇贖罪。”然後轉向李勝雄,說道:“學生見過老師。”他身後,一身猩紅長袍的修羅也單膝跪下,臉上依舊是那樣面具一樣的笑容。
皇帝也很驚異,這麼多年了,這個他一直感覺愧疚的三兒子第一次主動見他。一瞬間,巨大的喜悅感潮水一樣湧來,身為帝王的他都語無倫次起來:“快快請起,我們父子見不必多禮。”他看著万俟君站起來,端詳著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近距離的看著這個兒子,竟然都這麼高了,而且越來越像他死去的母親。只是兒子臉上那種冷漠的表情讓他又一陣心寒。
“兒臣深夜打擾,是想請父皇看一樣東西,陪父皇說幾句話。”他轉身從修羅手中接過木匣,一時間,龍息香竟有股血腥味隱隱透出。他不顧父皇的驚詫,開啟木匣,將之捧到皇帝面前。
皇帝怔怔的看了片刻,突然慘叫出來:“啊————”木匣裡赫然是兩個血淋淋的人頭,凝固的表情是死前的驚恐,睜得大大的眼睛突暴出來,血跡斑斑,森然可怖。万俟君挺直身子站著,看著父皇的神色,嘴角浮出一個淡漠的笑容。
“父皇,現在,把皇位傳給我吧,您沒有選擇了,兩位哥哥,都死了。”万俟君的聲音沉穩之極,也冷漠之極。
李勝雄忍不住乾嘔一聲,他是文臣,沒見過這樣血腥的場景。他看著万俟君,這個幾個時辰前還恭敬的向自己請教帝國局勢,彬彬有禮的學生,現在竟舉著哥哥的人頭逼迫他的父皇退位,那冷冽的神色,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