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總總有數十種之多,諸如廉政令、宋民安置令、稅、限田、勸商、勸學等等,倒也好懂,但水源保護、林木保護等卻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前朝倒是有過禁獵禁伐的律令,但那只是針對名山秀嶽,象這樣覆蓋所有山川河流的卻是第一次聽說,不讓伐木,老百姓燒什麼?
心中疑慮,卻不敢說出來,這李思業的手段大家是見識到了,連私通蒙古這種‘莫須有’的罪名都敢安,若真提了什麼意見,倘若被有心人聽去,這‘罔上’的罪名可就真坐實了。
“周大人,學生才疏學淺,見識淺薄,我對這林木保護令卻不太明白,若是不讓伐木,百姓如何做飯?樵夫豈不是也丟了飯碗?周大人是一縣的父母官,不知可有良方解決。”
說話的卻是新科進士黃宗耀,科舉後,除前十名直接補充六部外,其他皆須見習一年,這次的學習,也是見習內容之一,進士和官員打散在一起,也能混個人緣,這黃宗耀分到丁四組,正好和周乾在一組,偏他問題最多,其他老吏根本就不睬他,惟獨這周乾還能和他說兩句話。
“嘿嘿!”周乾冷笑一聲,昂起頭來,擺出副教誨的架勢,殺人那會兒,他夾著尾巴,看人臉色乞生,學習了這幾天,他也悟出點名堂來,李思業殺人其實是在清洗異己,哪會把他這樣的芝麻小官放在心上,既想通此節,心也就舒開了,每頓都能吃三大碗飯,臉也漸漸變得豐腴起來。
“那是你沒有學明白此令,令上不是寫得很清楚嗎?‘林乃涵養水源之本,不可斷其根’,說白了就是不要讓樹死掉,你們這些書呆子,不通俗務,樵夫砍些枝蔓,只要不傷樹幹,也就不妨事了。再者,你可知為何要保護林木,我記得昌邑縣前些年百姓隨意砍伐,後來春旱,各處的井都枯竭,惟有林木茂盛處井水不斷,這才救了急,所以這保護林木,只有讓老百姓清楚它的好處,才能有效果。”
“說得好!”
眾人急轉回頭,卻見門口湧進一大群人,正是李思業來視察官員的學習進度,幾個昏睡中的老吏此時反應異常敏捷,早點頭哈腰迎上前去見禮。
李思業笑容和藹可親,和眾人一一握手,噓寒問暖,又給了幾人肩窩一拳,說幾句葷笑話,彷彿是多年未見的老友重逢。
他上下打量周乾一眼,笑道:“是我不通下情,這位知縣我卻臉生,好象沒有見過。”
“不敢!不敢!總管政務繁忙,屬下又長了一張萬人臉,記不住也是正常的。”見李思業的手伸過來,周乾嚇得一哆嗦,慌不迭伸出雙手,象尋到無價之寶似的,極小心地捧住。
“你剛才說到了點子上,再好的律令也要百姓理解,方才能貫徹好。”又掃了眾人一眼道:“你們可記住了?”
“是!是!屬下們都記住了。”李思業見他們答得順口,知道是敷衍。他說的可不是容易辦到的事,自古以來,統治者都以愚民為要務,恨不得天下人都是傻男蠢女,惟恐開了民智危害到自身政權安穩。因此,這律法從來都是對官不對民的,官的話就是律法,草民只有服從的命,李思業卻想反其道行之,要民知法,說起簡單,要真正做到卻極難。
心中暗暗一嘆,不過眼前之人卻似乎有點與眾不同,又笑道:“看你的品階應是知縣,不知你在哪裡為任?叫什麼名字?”
“李總管,他是濰州昌邑縣的知縣,名叫周乾。”一旁的許衡見李思業頗重視此人,急忙介紹道。
“濰州昌邑縣?好象在哪裡聽說過,對了!”李思業登時記起,蕭進忠曾給他彙報過,福星酒樓縱火案,不就是他嗎?不過此時倒不好提此事,見周乾頭髮花白,便關切道:“看你年紀輕輕,如何頭髮反倒花白了,可是公務太辛苦了麼?”
周乾望著李思業親切真誠的笑容,突然產生一種錯覺,或許那天發生的屠殺,主公並不知曉,是他手下人擅自所為,周乾鼻子發酸,心中一陣衝動,只恨不得將心都剖出來,又想起自己財迷心竅做下的蠢事,再也忍不住,‘撲通’跪在地上道:“總管,我的頭髮不是公務繁重變白的”
於是,便將他如何發現案情端倪,王員外又如何夜訪,送了二百兩銀子,他又如何財迷心竅,收了賄賂,來益都後又怎麼害怕,連頭髮都急白了,都一五一十、毫無半點隱瞞說了,最後眼睛通紅,顫聲道:“我的父親臨死前再三叮囑,要我清廉為官,不料我一時糊塗,讓他老人家在九泉下難以瞑目。”
說完,竟捂著臉泣不成聲。
李思業沒想到他竟能主動坦白,心中微微有些驚訝,眼光一瞥,卻見其他人眼中都露出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