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雨早已沉沉睡去。
第十四章 鎩羽布加勒斯特
汪虹回到布拉格的第一件事就是求大姑去給她到羅馬尼亞駐捷克大使館辦簽證。
這時李昌盛已經來了,力勸她不要去羅馬尼亞,瓦哈洛娃也不同意,更不用說小郎了。汪虹本是個沒主意的人,見大家都反對,也就猶豫了。可郝雨的電話不斷打來,說他的集裝箱要到了,催她趕快過來。她一橫心,硬纏著瓦哈洛娃去了羅馬尼亞大使館。
得到了簽證,瓦哈洛娃告誡她:“你的捷克往返簽證半年有效,無論如何不要丟了捷克身份,半年頭兒上一定要回來,哪怕再去呢。”
汪虹說:“我明白。”
與一臉哀怨滿眼淚花的小郎在站臺上吻別,汪虹獨自登上了開往布加勒斯特的國際列車。
經過一夜一天的賓士,列車在深夜抵達布加勒斯特。汪虹隨著人流走出破舊不堪的火車站,卻不見郝雨來接。車站附近到處是一群一群的酒鬼,衣衫襤褸,東搖西晃。汪虹到處找不到郝雨,急得要哭。正沒轍兒呢,聽到身後有中國人在焦急地喊:“汪虹!汪虹!”她回頭一看,正是郝雨,領著一箇中國人在人堆兒裡亂跑。汪虹趕緊喊:“郝雨,我在這兒呢!”郝雨聽見了,順著聲音一找便看到了汪虹,急忙跑過來,拉著汪虹的手說:“可把我急死了!路上順利嗎?”不等回答,又向汪虹介紹他身邊的中國人,“這是老張,我的好朋友。”
老張早把手伸了出來,一邊握手一邊說:“總聽郝雨唸叨你,說你好傢伙一人兒滾大包兒,可能呢!”
一口濃重的東北方言。
郝雨住在一套公寓裡,離老張的家很近。房間裡放了好多雞毛服,臭氣沖天。郝雨說他和老張還有焦和平是好朋友,三個人聯合發貨。小焦不來了,買了個計程車在北京跑呢。老張是一個公派公司的翻譯,公司撤了,老張沒走。憑著一口流利的羅馬尼亞語,當翻譯、倒匯、批貨啥都幹,如魚得水。
第二天早晨就隨郝雨去市場賣雞毛服,生意還真不錯。給汪虹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一對羅馬尼亞父女,父親來給女兒買雞毛服,女兒很漂亮,十二三歲的樣子。選了又選,試了好幾件,最後選中一件天藍色的,非常珍惜地包好走了。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汪虹感到很難過——偽劣到極點的東西,他們卻當做寶貝一樣。
汪虹說:“做齊奧塞斯庫的子民確實是一件很悲慘的事,城市破舊,農村凋敝,人民窮困不堪。就拿首都布加勒斯特來說吧,跟布拉格比就象鄉村小鎮似的。許多蓋了一半兒的樓房扔在那兒,成了野狗的家園。”
不去市場的時候,汪虹的主要工作是整理堆了滿屋子的雞毛服。因為是偽劣產品,除了臭不說,無數雞翎子都穿透布料露在外面,必須把它一根一根地拔掉。這是一項浩大的工程,不僅要把鑽出來的硬雞毛拔掉,拔完之後還得使勁拍打,把附在衣服上的雞毛抖落。你想吧,在臭氣沖天的屋子裡,雞毛飛舞,汪虹宛若白毛女一般在揮汗如雨地工作。
羅馬尼亞貧困、破敗,但羅馬尼亞人使汪虹感到親切、溫馨。在她的感覺裡,法國人雖然待人熱情,但卻盲目的妄自尊大,你用英語詢問,他卻用法語回答。更可氣的是沒有英文路標,讓不懂法語的人一頭霧水。我領教過法國人這種莫名其妙的民族情緒,那是1994年,我和汪虹從巴黎搭便車去布魯塞爾,走了很長時間,路過了許多城市和鄉村。汪虹以為已經進入比利時了,便用英語問那開車的先生。他搖頭說不,這裡仍然是法蘭西。汪虹說天哪,怎麼離不開法國了?雖知那先生卻板起了臉,頗有些不高興地說:“法蘭西就這麼讓您急著離開嗎?”俄羅斯人友好但是粗魯,一到傍晚,滿街都是醉鬼。甚至連“8。19”政變這樣的大事,緊急狀態委員會的重要成員都是在大醉中進行的。捷克人彬彬有禮,但透著冷漠和蔑視。他們對中國人的態度,很像中國大城市的善良人對待鄉下來的民工那樣——寬容、無奈和憐憫。羅馬尼亞人則不一樣,他們對中國人的友好是發自內心的。也許是由於兩國政府幾十年的友好關係,也許是因為羅馬尼亞的貧窮落後,他們給了中國人在別的國家從來沒有得到的尊敬和關懷。羅馬尼亞人似乎對中國很熟悉,幾乎每個家庭都有中國日用品,從茶杯到牙具,從腳踏車到書包。郝雨在這裡有幾個羅馬尼亞朋友,他不懂羅馬尼亞語也不懂英語,就靠比劃便把友誼穩固地發展起來,這真讓汪虹吃驚。就拿曼內斯庫來說吧,郝雨和他是在火車上認識的,就這樣結成好友。除了兩國人民的傳統友好關係之外,不能不說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