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飛驚依然不動聲色,只道:“那麼從山東運來的二千支禁軍備用的槍桿,以及打從江南運來的花石呢?那是捍衛京師的兵器,以及進奉聖上的貢品,也遭你們的兄弟截去了,這不叫白吃白吧?”
楊無邪似連眉毛都有了笑意的道:“當然不是,那些是勞民傷財、搜劫而來的貢物,光是運輸,就耗費無盡,死傷無數,我們索性教它沉入湖底,以免再令萬民塗炭,怨聲載道,更不欲天子玩物喪志,沉迷自溺。至於槍枝那是‘山東大口神槍會孫家’所製造的兵器,我們曾旋開活柄,看過裡邊,內容是啥,運到京裡幹什麼,大家心裡有數,狄大堂主恐怕已不需我明言了吧?這槍,恐怕還是該搶得很。”
狄飛驚又垂下了頭。
他在品茶。
沉思。
楊無邪搔了搔白髮,故作為難的道:“大堂主,您說哪,我們這兩幫人馬,從情字上去看是該合作的,從理字上去看是應聯手的,從義字上去看絕對要同聲並氣的,但偏就有這些兒一差半隔。對不上一起,你說應當怎麼辦是好?”。他這個問題問得很絕。
但狄飛驚並沒有給問倒。
他反而笑了。
笑得和很坦然。
“其實,也不是單方面的事,”狄飛驚開心見誠的道,“就舉個例子吧.‘三寶鏢局’是我們外系的人,他們所劫的‘霹靂鏢局’,就是隸屬你們‘神威鏢局’的分支,我們剷平了它,等於也暗裡捅了‘風雨樓’一刀。‘黃岩賭場’之所以垮倒,是因為曾幹掉了三個不受賄賂的差官,這三人當中,聽說至少有兩名是‘發夢二黨’的遠戚和子弟,在這一點上,我們自然已結了仇,也難怪你們會報復、要報仇的。”
他一雙優秀、優美、優鬱的眸子又眨了眨,語重心長而苦口婆心地道:
“不過,眼前放著的,的確是:只要我們堂樓聯手,二幫合併,我們便能成為天下第一大幫,而且還能即時拔除‘有橋集團’,又能防‘迷天盟’東山再起,你們甚至也能控制我們跟蔡太師過分緊密的合作,以及能順利在綠林樹立權威,而我們也可以分享你們在白道武林勢力的建樹,旦不必互爭相伐、明爭暗鬥,相互抵消錢財實力,那就絕對是江湖之福,武林喜事了!”
他依然死心不息.沒有放棄:
“我就知道難以說服楊先生的了,卻不知戚樓主為了大局著想,是否考慮共同建立如此大好局面、萬里江山呢?”
他問了這句話,就望定了戚少商。
他本來就很有說服力,而且人也長得漂亮。
可是,更漂亮的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恐怕要比他的語言更具說服力。
而今,這雙眼睛就凝視戚少商,在等他答覆。
世上有些人,他對你的要求,無論是什麼佯的要求,都很難拒絕。
他也沒有強迫你,更沒有懇求你,但他要你做的,你還是會心甘情願(甚至莫名其妙)的去做。
為他而做。
狄飛驚肯定就是這種人。
——而且是非常出色的一個。
6.用心良苦
戚少商靜靜地聽。
他聽得很用心。
他彷彿不止聽得出對方的弦外之音,也聽出狄飛驚的用心良苦。
直至狄飛驚講完了,他也聽完了,隔了一會,他才問:“你講完了?”
狄飛驚道:“我的話下重要,重要的是戚樓主的一個決定。”
戚少商道:“你甘冒大不韙,也要我們幹冒奇險的來三合樓,為的是告訴我們這番話?”
狄飛驚道:“只要平息干戈,團結一致,聯手抗敵,共享太平,那什麼險都是值得冒的。”
戚少商道:“很好。”
狄飛驚問道:“什麼很好?”
戚少商道:“茶泡得很好。”
狄飛驚還沒會過意來,戚少商已整衣祆,道:“茶已喝過了,我們就要走了。”
狄飛驚怔了一怔:“戚樓主一點也不考慮在下的建議麼?”
戚少商反問:“你看我們這趟來,有沒有誠意?”
狄飛驚嚇了一跳,不知戚少商到底要借何題發揮:“戚樓主要是沒有誠意,就不會冒風冒險的趕過來這三不管的邊緣地帶了。”
戚少商道:“你說大家來談判,不是交戰,以和為貴,咱們也下備戰著來,你提出走上樓來的人不逾三人,咱也做到了,可是我確是信狄大堂主的活,才來跑這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