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了端明皇后的性子,專門給宮裡養些花鳥魚蟲,結果倒是合了五娘子您的八字。”
“夠了,崔媽媽,這些話你已經同我說了不下十次了。”李五娘終於受不住崔媽媽的叨叨唸,翻身躍下桌子。
崔媽媽是生母的陪房崔漢林的媳婦,崔漢林跟著李家二房李勳卓在旁跑腿,兩個兒子也跟著在李家名下的做個小管事,其中一個女兒更是自小跟了李三娘的,身份自不能與其他家奴相比。就是自幼在李家長大的李三娘也對崔媽媽客客氣氣,更不說剛剛從外祖家迴歸的李五娘。
可自她醒來,崔媽媽便如影隨形地跟在她身邊,如若不然就是跑回二夫人,也就是李五孃的生母淩氏身邊,彙報李五娘這一日來的行蹤。
她光著腳丫子跑回內屋,沒得崔媽媽開聲責怪,已經跳 ,用被子連人蒙了起來。
辛子墨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她堂堂定西大將軍的女兒、聖上欽封的安西郡主、未來的世子妃,居然會落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身上。她該是穩穩當當去了宮裡拜謝聖上恩典,然後等著王府的八抬大轎將她風風光光地從皇宮抬進王府,從此頂著令人羨慕嫉妒的目光,做她金貴無比的世子妃。
可就因為她一時念起,仗著自小在軍營中練就的一身武藝,想著跳車逃婚。就連周邊的環境她都計算好了,可就是沒算到她的運氣會倒黴到這種程度。明明已經站穩了腳,卻被一旁休息的毒蛇給咬到,致使全身麻痺,失足滾下山崖掉入水中。最後連到底是毒發身亡,還是失足溺亡都不知道。
如果這麼死去,那也就當倒黴好了,可倒黴的事卻遠遠不止這些。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冰冷漆黑又窄小的空間裡,若不是聽到守夜的小丫頭那能穿透石頭的尖叫聲,大概她也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在棺材中醒來。她早記不得那兩個小丫頭是怎麼尖叫著連滾帶爬地跑出去,也不記得那些僧人道士圍著她大唸經文咒語,好似她是妖魔鬼怪似的。
唯有那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跑過來,推開那正含了一口符水的道長,一腳踹得他將滿口的符水嗆進嗓眼裡,噎得滿臉漲紅。一雙小手死死護著她,堅持認為她是大難不死,而不是什麼妖魔附身。
“阿孃,你不是說過把五姐姐接回家,要我們好好待她嗎,你怎麼可以讓那些人欺負她。”一臉圓潤福相的少年板著臉,顯得一本正經,目光堅定地直視母親,“我不許你們誰來欺負我五姐姐!”
“八郎,你別鬧!”一個亭亭玉立黃衣少女走出來,對弟弟喝道。
“三姐姐,連你也來欺負五姐姐嗎?”年僅十歲的李斯陌在李家排行第八,故稱八郎。
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嫡親長姐,卻聽到另一個嬌滴滴的少女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八郎,你還是聽三姐姐的話,趕緊過來,否則你要是有什麼閃失,太太可得心疼了。”
辛子墨還沒理清眼前這些人的身份和模樣,覺得腦子昏沉,暈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時,已經換了嶄新透亮的屋子,被子褥子都是嶄新的。有個美貌婦人坐在她床邊,梨花帶淚地哭著道歉,她只能隱約猜出是這身子的生母。聽了一些,緊跟著又覺得頭昏腦漲,昏睡過去。
也不知道醒醒睡睡多久,等她完全醒來時,已經大半個月過去了。在斷斷續續的談話中,她也算摸清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她現如今叫李韶華,父親排行第二,自己排行第五,家裡人稱五娘子,是個剛滿十三歲的小姑娘。
而辛子墨這個人早就不存在了,早在她昏睡的時候,京城裡傳來訊息,定西大將軍的小女兒安西郡主香消玉殞。因著安西郡主又是三王爺府的未來世子妃,所以喪禮的排場極其隆重。
知道這件事時,她茫然了很久,若辛子墨死了,那她是誰,她怎麼辦?
辛子墨,不對,如今是李家五娘子李韶華。好不容易才大病初癒的韶華,因癔症痴纏,一夜之間又起了急症,嚇得整個李家上下都為她吃齋唸佛。
折騰了半條命回來,韶華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彷彿間看到一個黑灰道袍的身影走到她跟前,她無力去看清來人的相貌,只聽他一聲嘆息:“你本該是李家女兒,只不過是錯生了孃胎,平白夭折了一個姑娘。誒,這八字不是誰都承得住,你若不願就隨去吧。”
若不願,能去哪?
韶華張口無聲,只覺得自己身輕如燕,好似要飛入雲端,腦子裡不斷地回想著那些過往。想著父母姐弟,想著令她心心念念至死不忘的人,韶華頓時覺得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