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夥計一愣,點點頭:“這位公子從前是我家常客?”
“不是你家常客的,點的只怕就是那些又貴又不怎麼好吃的推薦菜了吧?”伏杜笑笑道:“去吧,快些上菜,我娘子餓了。”
待夥計關上門出去,青女立刻趴在了竹桌上:“允之哥哥,你從前常來嗎?都是些聽起來很好吃的東西”
“四年之前常來。”伏杜似乎不太願意回憶那些往事,卻依然向青女細細解釋:“請得動花魁的,不僅要有錢,還要有品。若是單有錢,點的東西雖然龍肝鳳膽卻不好吃,那是會被媽媽當大頭冤家宰的。”
“是麼?”青女左摸摸,右瞧瞧,突然發現從一個小視窗裡能看到樓下的散客,便趴過去看了會兒,道:“這兒怎麼沒女客?”
“來這兒的女人,要麼是被達官貴人追逐的歡場佳麗,要麼是隨著夫君兄長前來的名門閨秀,都不是能讓人輕易見到的,怎麼能在樓下散席坐著?”伏杜笑道:“江湖兒女不講究,可到了別人的地界就得按別人規矩辦事。今兒咱們坐的這包廂,也是特設給帶女眷的富貴客人的。要是有花魁或者名妓隨行,照樣不能進來,得去那邊的幾個包廂”
“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伏杜有些為難,卻還是說了:“歡場上的女人再好也是髒的,和好人家的清淨女孩兒沒法兒比。就算在這兒上樓,她們也不能走咱們走的樓梯”
青女挑挑眉,詫異於這“山下”對女人嚴格到殘酷的劃分。她向來覺得女人只有好人和壞人兩種,就算是煙花女,但凡心地善良便也是好女人,值得叫人好好珍惜的。所以她才會跟著伏杜一起來,想好好謝謝春錦。然而聽伏杜這麼一說,她心裡便咯噔一響,若是按這世俗眼光,春錦豈不是一定找不到好人家?
但她不敢向伏杜求證這個猜測,怕讓他更難過。一時無言間,包廂的門開了,那夥計滿臉笑容地端了個食盒來,把菜碼一樣一樣擺開:“公子,夫人,這是您兩位要的餐點,請吧。”
頓時,一桌子餐點瑩白金燦,菜碼也是明紅快綠,煞是好看。青女卻並不如伏杜所想會大開胃口吃吃喝喝,她蹙著眉頭,好久才問:“既然嫌她們髒,男人們為什麼還要去找她們呢?他們家中應該也是有‘乾淨’的妻子的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大約男人永遠是乾淨的?”伏杜有些困難地一笑,伸出手,將包子籠上的蓋子揭開,讓騰騰的熱氣冒出來:“反正我不會去做那種事,你也沒必要想那麼清楚。世間事不是想想就清明的。再說了,你再不吃東西,涼了也就不好吃了。”
青女哦一聲,提起筷子,搛起一個玲瓏小巧的包子,輕咬一口。或許是這環境太過清雅,讓這向來胃口很好的姑娘吃相都極為端莊。然而,當她把包子咬下一口後,雙眼立刻亮了。似乎美味的食物已經驅散了她關於“骯髒”與“乾淨”的糾結。
“很好吃!”她含混不清地表達讚揚:“允之哥哥,你真的很會點吶。”
“沒和你說過在外頭要叫我夫君麼?要偽裝就要偽裝得像一點啊。”伏杜好脾氣地看著心愛的女孩子,叮嚀。
“哦”青女笑得甜,雖然臉頰被食物撐得鼓鼓的,看起來笑容有些走樣:“知道啦,夫君”
伏杜突然覺得有些鬱悶,原來,用一點兒食物就能騙到她這麼喊一聲啊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你不吃麼?”轉眼間蟹粉包子消失了半籠,乳餅也有兩隻不見了蹤影,各色小菜更是被一一染指,青女終於想起來對面的這個人一直微笑著看著她吃,自己卻不動筷子。
“吃啊。”伏杜回答:“但是首要任務是先餵飽你昨兒跟著我吃苦了,不好好伺候一下小姐會發脾氣的。是不是?”他拭去青女唇角沾著的一點食屑,忍俊不禁。
“我吃飽了。”青女拍掉他的手,笑道:“你快點吃,吃完還要帶我玩不是麼?”
“去哪兒玩?”伏杜馬上要送到嘴邊的包子停住了執行,他有種不怎麼吉祥的預感。
“宿月樓啊。”
“你一個女孩子家去那地方幹什麼!”伏杜手一抖,差點把包子掉下來之後,炸毛了。
“不能去嗎?”青女眨眨眼:“那怎麼辦,你帶我在街上逛逛?否則回客棧太也無聊了!”
伏杜忖度了一下,雖然讓她拋頭露面還是不大好,但總勝過帶她去宿月樓。於是他點頭答應了。
然而後來他才知道,陪青女逛街這事也不是好乾的。打扮得英俊瀟灑的他在這個早晨做了無數想起來就追悔莫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