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浮屠!”巴夯從馬鞍的架子上提起沉重的鐵騎槍,飛虎帳騎兵散開,隱藏在其中的鐵浮屠們暴露出來。他們緩慢而有序地整隊,把鐵騎槍並作了鋼鐵荊棘,那些彎曲如鐮的槍頭指向後方。這就是蠻族騎兵的巔峰之作,七十年前欽達翰王統帥他們的時候,他們有上千人,就是一個可以移動的楚衛山陣,一座不可摧毀的鋼鐵之山。
鐵浮屠們帶馬開始奔跑,龍血馬的血性被戰場所激發,它們嘶吼著,越來越快,隊形漸漸地分散開,兩匹馬之間連著的荊棘鎖鏈拉緊。這條戰線展開足足有一里的長度,憑著一百人向著對方的上萬朔北騎兵發動了包抄。
“我們繞不了路,”阿蘇勒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千夫長,“我們的路只在前面。”
他知道巴夯說的對,此刻對於武士們的仁慈毫無用處,只要能殺了狼主,一切的犧牲都有價值。怎能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怎麼可能被一個人擋住了他的決心?怎麼能被一個人阻斷了青陽部幾十萬人的生路?
他心裡忽的一股怒氣勃發,揮刀指向山碧空,“衝鋒!後退的人,我來砍下他們的頭!”
“是!”千夫長們散開。軍令以下,不容違抗。
山碧空覺得自己渾身的血如沸騰般湧動,流動在他筋絡中的力量如同一條無法束縛的龍,狂暴地衝擊他的關節,要摧毀他的身體。但他的思維清晰,腦海明澈如鏡,沛然偉力還在源源不斷地化生,他再次逼近自己力量的極限,白日裡看不見的星辰依然向著大地拋灑著力量的弧線,組成一張張巨大的網,一直扎入大地深處,而這些錯綜複雜的線在山碧空的身側扭曲,力量應著他的冥想彙集在身體裡,像是要把它撐裂。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吟唱咒文,歌聲裡陽昊之井爍日噴發,暴烈的力量和火光一起衝向天空,把一批批衝過來的騎兵攔腰斬斷。洶湧的熱流在一瞬間就能讓人體達到極高的溫度,有些騎兵聰明避開了力量衝擊,卻被熱流掃過,他們衝出火焰的瞬間,全身的鮮血汽化,整個身體就像是一個炸開的、盛血的皮囊。
他無法計算自己殺了多少人,一件件紅氅落下,整片雪地融化,地面如同被神的刀犁耕種過。
他感覺到疲憊了,雷霆般的巨響讓他也聽不清聲音,不斷被激飛上天的塵土模糊了他的視線。
阿蘇勒只能在煙塵落下的瞬間隱約看見黃金蒼狼旗上閃爍的金光,獰厲刺眼。他知道多少人已經死去,因為足有三個千夫長帶兵衝向那面大旗,卻沒有回來。飛虎帳騎兵們在馬背上發射了密集的箭矢,但是要麼被陽昊之井裡衝出的火焰摧毀,要麼被桑都魯哈音的銅盾擋住,凡是能夠靠近到山碧空身邊的騎兵沒有人避過桑都魯哈音的巨箭,那一箭射來,能把人整個拋下戰馬,或者擊碎頭顱。
白夜蒼狼旗仍在逼近,狼騎兵們決不著急,他們只出動了一個人就擋住了這邊的上萬大軍。他們此時加入戰場只是要更快地收割頭顱。
他的後方,鐵浮屠戰馬踐踏著朔北騎兵,繃緊的鐵鏈上掛著死人的屍骨,要為不花刺衝開一條路。時間所剩不多我,如果白狼團來到面前而鬼弓主力還沒到,他們將失去殺死狼主的唯一機會。如果不花刺趕到了而他們沒能突破山碧空的阻礙衝散白狼團,不花刺只能望著白狼團興嘆。他只剩下唯一的選擇,用人命趟開一條路,只要一柄刀,或是一支箭,就足夠多樣死那個辰月教士,只要他們能越過面前雷池般的法陣。
“下一隊!”阿蘇勒揮刀大吼,“下一隊!我們要斬下呼都魯汗的旗!”
陽昊之井爆發的聲音震耳欲聾,世界彷彿要在這轟響中崩塌。阿蘇勒感覺到那撲面而來的煙塵裡蘊含著宏大如整個世界的悲傷,那些生龍活虎的年輕人帶馬從他身邊馳過,走出巨大的之字形,試圖繞過危險的火井,然而一隊接一隊地落馬,殘斷的肢體無處不是,下一隊武士又踩著戰友的屍體咆哮著帶馬衝鋒。
他想起息衍跟他說起過秋天那些溯流而上去雲中產卵的鯡魚群,它們要經過危險的寒雲川,那裡等候著狡黠的獵人們,那些鸕鷀、熊和危險的鯰魚群等待著它們一年之中最豐盛的筵席,熊在河灘上等待,鸕鷀在水面上遊蕩,鯰魚群沉在水底,張著嘴,露出鋒利的牙齒,等待著這些肉味鮮嫩的鯡魚。沒有畏懼也沒有遲疑,鯡魚們知道它們歷盡千辛萬苦從大海深處來到這裡是為了什麼,只有短暫的幾天激流湧動的寒雲川平靜一些,它們必須一往無前地衝過獵人們佈下的網。任憑熊的利爪起落,鸕鷀和鯰魚君把多數的同伴從身邊叼走撕碎,它們只是拼盡了全力往前遊,每前進一寸就更接近雲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