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澤拍拍他肩膀轉身要走,這時展廳中卻騷亂起來,一個女人的聲音突兀地扎出來尤其刺耳:
“你少買這些來湊數,我才不要這種二三流的牌子,昨天才跟你說過,我要那條卡地亞的項鍊,你別想偷龍轉鳳!”
這宴會廳里人來人往並不在少數,然而眾人自持身份,說話都是輕聲細語,偌大廳堂中最響亮的莫過於現場的鋼琴獨奏,這樣一個尖利的聲音冒出來只讓眾人紛紛側目,說話的女人很年輕,卻有厚厚一層粉刷到了脖子下面,鼻子挺翹,下巴削成了尖錐,一看便知道動過刀子,她穿一襲與年齡不想襯的深紫色水貂毛圍領禮服,說不出的富貴華麗,而那全身上下更明晃晃地擺起了珠寶鋪子,閃閃光芒讓人不敢逼視,此刻她挽著胖胖的一位西裝大叔,正倒豎了眉毛撒嬌,完全不在意四周投來的目光。
她身側的西裝大叔團團一張圓臉,倒像個好好先生模樣,向她陪著笑說什麼,她卻又是一嗤:
“你說什麼我也看不上這些貨色,不過都是大牌的山寨罷了,你看這條項鍊,不是抄的梵克雅寶的四葉草嗎,戴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
她大概平時被嬌寵慣了,這樣的場合也盛氣凌人,這裡每個展臺前都有專門的珠寶鑑賞師解說該款珠寶的選材、做工和設計理念,被她奚落的那個展臺前的鑑賞師聽她那樣說忍不住辯駁了兩句,大概不小心說了一句得罪她的話,那聲音驀地拔尖了幾十個分貝:
“你說什麼,你們這樣的山寨品也敢和我的這條項鍊比,梵克雅寶的冰凝,你知道值多少錢嗎,你們這樣的山寨品十條也抵不上中間這塊藍碧璽,”她氣得笑都在打顫,一副受了侮辱的樣子,指著頸中那串項鍊高聲道,“看仔細了,梵克雅寶的精品,整條項鍊設計成了飛翔的天使翅膀,這才稱得上設計,不是把人家的作品抄一抄就可以的,你們也就借了一顆貓眼石拿得出手,其它哪一樣不是山寨?”
眾人目光都隨著她手指望去,那條項鍊的確漂亮,綴滿了鑽石和珍珠的一雙翅膀相對飛揚著掃過鎖骨上方,藍寶石雨滴似地垂在翅膀上簌簌顫抖,深邃海洋般的光芒燦燦流轉,與翅膀中心一藍一綠兩顆碧璽交相輝映,彷彿無數條小銀蟲子急速爬動,瀲灩生華,通體流光。
周圍的女士見慣珠寶的也不禁低聲稱讚,她的面龐更高地揚了起來,這時 “焰”已經有工作人員上前低聲調解,她仍舊低不下面龐,只篾笑一聲哼了一句:
“你們的鑑賞師都是什麼素質,難怪整個品牌都不倫不類了。”
周正澤想來沒有看熱鬧的嗜好,這時轉身便要走,卻突然聽到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小姐,你這真的是冰凝?”
他有些疑心這又是啤酒入喉後的錯覺,或者是被那顆叫做夢幻的貓眼石晃亂了心神,夢幻夢幻,一切只是一場夢幻,可是那個聲音再次結結實實地響了起來:
“小姐,恕我直言,如果我沒有認錯,這不是冰凝,只是一件高仿品罷了。”
四周的人都已經抱了看好戲的神情,他這才恍惚轉過頭去,到處都是寶石的光芒,光芒之中那個人,一件金燦燦的披肩斜斜搭過一邊肩膀,露一半凝脂若雪,映得頸中那顆鴿血紅真要滴出血來,她優雅立在那裡,羊脂瓶似的形態,眉目如昔,妍笑如昔,那樣生動清晰,一開口彷彿呼吸都能夠撲在他頸中,恍如從前。
那女人被人說戴了贗品只連耳根子都漲紅了,怒道:
“你是誰,你再亂說我就告你誹謗。”
她的唇勾起一點淡定弧度:
“梵克雅寶注重品質,每一顆鑽石的挑選都有嚴格要求,H色以下,純度達不到VVS的都不會選,而小姐你的項鍊鑽石肉眼都能看出顏色偏黃,起碼在M色以下,整條項鍊雖然璀璨,卻遠遠沒有達到極品鑽石交相輝映的火彩,出火不夠,淨度應該是在P2或P3,梵克雅寶不會選擇這種品質的鑽石。”
她每說一句那女人的臉色便白一分,幾次想分辨卻都被她打斷了,她歪頭仔細端詳著那女人的項鍊,繼續說道:
“碧璽有二色性,而你的這兩塊碧璽顏色均勻,看不出色差,應該是鋯石的仿品,這是業內的無良廠家慣用的做法,遇到更心黑的,直接就用玻璃了,當然,在‘焰’購買珠寶,絕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那女人臉上青白交錯,正要拿出氣勢爭辯幾句,她卻再一笑,風韻無限:
“還有,你剛才還說錯了,這個設計理念不是飛翔的天使翅膀,而是用鑽石和碧璽表現河水冰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