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花樓。
花樓公子和七秀公子同桌而坐,想必是個極其養眼,卻匪夷所思無法想象的場面。
而且,也永遠都不會發生了。
因為世上已無七秀公子,有的,只是一個蓮九笙。
花事一臉春風得意中甚至帶了幾分趾高氣揚,一身絢爛的杜鵑春紅正濃,嬌滴滴美豔豔得不可方物。本就生了三分妖氣七分狐媚的樣子,如今江湖之中再沒有跟他撞衫的心腹大患,整個人越發的明媚耀眼了。
須知蓮九笙再美,一身素月銀白是很不符花事審美的,又整日帶著個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還怎麼跟他爭豔。
如此,就連七秀公子就是蓮九笙這件事自己被矇在鼓裡,雖有幾分不樂意,卻也不計較了。
他示意一旁侍女給兩人添了茶,也不招呼蓮九笙,隨他自便,自己端起先喝了起來。
心情好,入口的茶也香了不少。
蓮九笙沒有急著喝茶,白皙的手指點在茶杯壁沿上,用指腹感覺著溫度,狀似漫不經心問道:“你真的肯放小昭走?”
“別說的那麼聳聽,阿梟又不是我關著鎖著的,她願意跟你走,我自然不會硬攔著。”
蓮九笙抬眼掃他一眼,花事那明豔的笑容裡到好像當真沒有任何藏私,“我以為,花樓是個從不肯吃虧的地方。”
“沒錯,花樓是做生意的地方,所以不做賠本買賣。但我們又不做朱顏閣那種傷天害理的生意,既然正正當當,把自己手下看那麼緊做什麼?救阿梟回來這麼多年,在她身上我早已經撈回本錢了。她自己一直都知道只要她願意,隨時都可以走——當然,如果我要求阿梟留下,她會留下來。同樣如果她要求離開,我當然也不會為難。契約雖是必要的,但互利互持的關係對生意人來講卻可以更長久。”
蓮九笙隱約從他的話裡聽出某種暗示,跟這樣狐狸似的奸商若要繞起來,只怕不知何年何月也繞不到正題,索性直言問道:“所以你是要賣我這個人情,那麼又要我跟你‘互利’什麼?”
花事只是放下茶杯嫵媚一笑,“將來的事,誰知道?”
好吧,果然是個狐狸。
一句話不說死,人情卻吊在那裡,遲早要還卻是個還不清的帳。索性蓮九笙如今也當真是無牽無掛,倒也無妨。
一番相談出乎意料的順和,既然花事已經允了他可以帶走小昭,蓮九笙心裡也放下了過去那些芥蒂,唇角微勾淡淡一抹弧度,“我還以為花樓公子對我有些意見,看來倒是我多疑了。”
花事竟從抬起的茶杯上隔著氤氳霧氣拋了個淺淺的媚眼過來,“從前的事還提起做什麼?”
——怎麼都好,就算蓮九笙和七秀公子是同一個人,只要他甘願從此以蓮九笙的身份生活,七秀公子就會被抹殺了存在,叫他放掛鞭炮給他供個金身也沒問題。
他什麼都看到了,在這花樓裡,沒有什麼可以躲過他的眼——
在剿滅朱顏閣之後,七秀弟子一次一次上門來請他回去執掌,蓮九笙都拒絕了。這條路,他是不會回頭了。
只是那新任掌門眼厲,看出沐煙就是蘇小昭,卻似乎誤會了什麼。
“公子是為了小昭?”
“小昭為什麼會在那裡?為什麼那個樣子?你和她——你不肯回七秀,就是為了她?”
“從什麼時候——你怎麼能!?你是七秀掌門她是七秀弟子!!”
“我竟然到如今才知道你們離開七秀的真相——好,既然你們要叛離七秀,我以七秀掌門的身份,從此與爾等叛徒恩斷義絕!永遠不得踏入七秀,不得出現在七秀弟子眼前,凡七秀弟子既見,一概驅逐!!”
——卻不知當日蓮漪以這樣一種方式與七秀斷得乾乾淨淨,是個什麼心情?
花事沒有落井下石已經覺得自己很厚道,幸災樂禍什麼的,當然不能少。
回想到此,心情自然又好了不少。
他們兩人談話正歇的當口,就見莫小鎩正風風火火的從外面衝進來,看也不看花園石桌旁的二人就直衝後院,方向顯然是往蘇小昭的房間去了。
“這小子怎麼回來了。”
花事淡淡掃了蓮九笙一眼,這愛搶他媳婦的半大小子跑回來了,還不去看看?
蓮九笙索性也沒什麼話好跟他談,便藉口起身,也邁步往後院去了。
莫小鎩人到揚州便直奔著蘇小昭找去,仗著他如今算花樓的半個關係戶出入自由,卻在房門外給卓小鐲攔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