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又想起一事,道:“姐姐,前些日子我恍惚聽說谷三少自己有一間酒坊,這是真的?”
“那還能有假?”徐淑寧笑道,“我有一句說一句,那間酒坊雖是家裡人出錢給他開的,但向來是由他自己打理,一年之中倒有大半時間要花在那地方。他自己少喝酒,卻對釀酒這事頗有興趣,造出來的酒嘛我也嘗過,頗有兩分滋味。如今他那裡的酒,令潤州城裡的富家子弟趨之若鶩,名聲著實不錯呢!”
她頓了頓,接著道:“我聽韶謙說,等你們成親之後,打算搬出去獨住?這也沒什麼不好,大門大戶裡雖然下人伺候周到些,卻也事多,煩都煩不過來呢,不如自己住著清靜。這兩日,韶言一直在忙活張羅房子的事,就在那酒坊不遠處,我去瞅了一眼,那房子還齊整,裡頭乾淨,背後臨著一片松林,人靠近一點,滿鼻子都是松樹的清香,真真兒沁人心脾。我估摸著,你指定能喜歡!”
姚織錦對今後要住在哪裡根本毫無興趣,只要不是谷府,什麼地方對她來說壓根毫無區別。只怏怏地點了點頭。
徐淑寧知道她對於要嫁給谷韶言這件事心中有根刺,便將她的手團進自己的掌心,輕言細語道:“錦妹妹,我明白你對於重開珍味樓的事十分著緊,但再過幾天便是吉日,你要嫁人了,少不得也得在家裡好好養養身子,珍味樓的事,既然韶言允了,婚後再打理不遲。你聽我一句,兩個人過日子,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千萬別預先就在心裡存了偏見,到時候,苦的可是自己啊!”
“我懂。”姚織錦答道。
見她興致不高,徐淑寧眼珠子一輪,拍掌笑道:“反正你這兒眼下也無甚事,不如我帶你去酒坊和你們的新宅瞧瞧?”
“這不合規矩吧?”姚織錦遲疑道,反正橫豎都是要嫁過去,早點去看看谷韶言的酒坊和今後要住的地方也沒什麼不好,但是這終究不合禮數,會不會給徐淑寧招來麻煩?
“有什麼不合規矩的?”徐淑寧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撣著身上的灰道,“我是韶言的大嫂,所謂長嫂如母,這點權利總該還是有的吧?咱們就去看看,管他呢!”
姚織錦見她執意如此,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得鎖了門,跟著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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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韶言的酒坊在城南一處較為僻靜之地,和谷府離得挺遠,是幢二層小樓,外表裝飾得雅趣盎然,門框上掛著一方牌匾,只寫著“流香”二字,字型清雅俊逸,不知出自何人之手。門前種著葉片厚實的深綠色植物,左手邊還連著一個碩大的院子,裡頭擺著三兩個大酒缸,隱約可見幾個工人在場中翻騰剛剛蒸煮出來的米飯。站在遠處,都能輕易聞見從院子裡傳來的清幽酒香。
徐淑寧偷眼見姚織錦面上浮起兩絲好奇之色,便笑了笑,意有所指道:“韶言這人對釀酒情有獨鍾,忙起來的時候,自己挽著袖子就下場做事,什麼都不計較。你別看他平常吊兒郎當,其實,最是講究,任何東西不求最好,只求自己喜歡,對各樣物品是如此,對人,亦是如此。”
姚織錦只當是沒聽見,回頭衝她笑了一下,並不言語。徐淑寧便順著腳帶她又來到相隔不過半里開外的一所院落之前,附在她耳邊輕輕道:“這便是你的新宅了。”
那是一個有著纖巧院落的獨棟宅子,黛瓦青磚,看著清泠泠的,背後是一片密密實實的松林,將宅子掩得影影綽綽,也看不出究竟有多大,只是鼻子裡果然聞見怡人的松樹之香。
這時候是下午,日頭已經有些偏西,在灰藍的天空中閃著光,沉甸甸的陽光給那小巧玲瓏的屋子鍍上了一層耀眼金色。屋子裡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將堆在門口的一堆箱籠和傢俱搬進去,谷韶言一襲白衣,站在門口像個監工似的,盯著下人們忙碌,手裡還捧著一碗茶,不時端起來抿上兩口,優哉遊哉的。
裝模作樣的,該死的紈絝子弟!姚織錦在心裡罵了一句,正要挪開眼睛不再看他,那谷韶言卻突然將兩個下人攔了下來,指著他們搬抬在手中的那張花樣繁複的簇新雕花大床,道:“錯了,全錯了!我明明已經跟你們吩咐過要什麼樣式,什麼顏色,送來的全然不對,你們是要跟我對著幹?”
那兩個下人唬得都站不住了,哆嗦著腿肚子道:“三少爺,這是怎麼說的?您說的那種,小的們滿城裡都跑遍了,著實不好找。這床的樣式和您家中那張簡直如出一轍,小的們揣摩著您從前也說那床舒服來著,所以”
“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我喜歡哪種是一回事,我要哪種又是另一回事,很難理解嗎?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