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僵在原地。
轉角處,一個人靜靜地佇立在那裡,彷彿已經站了很久。
雨天的黃昏來得這樣快,微藍的天光淡淡地籠著他的臉,鏡片後的那雙黑眸深深地望著她,第一次,她看不懂他的目光。
手腳忽然間冰涼,她不知道為何自己要心慌,可是那種冰冷的感覺卻漸漸侵襲了她的胸口。
“原來你這裡,不是說好了一起回家的麼?”他終於開口,聲音輕柔得讓她心痛,“電話是不是又沒電了?我沒找到你,在車裡等了很久也不見你下來,所以才上來找你。”
陰謀。
競標結果宣佈的那刻,他的心裡就只浮現了這兩個字。
東南地產陳述的時候,葉聽風只是淡淡地瞅了他一眼,他就知道了結局。
相似的方案,精細高超的改動,低了百分之七的報價,足以說明一個事實,有人洩密。
他把所有知情人在心中搜尋了一遍,也沒有理出頭緒。
可是,怎麼會是她?又怎麼能是她?
下意識地想逃避王淮舟的話,穆昭懷反常的平靜卻又浮現在腦海,冷靜,他告訴自己要冷靜,可心裡卻有一把火,燒得他每一次呼吸都是痛。
輸了北島的工程沒關係,他以前也不是沒遇過挫折,商場上的事一向變化莫測,他從來都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他唯一輸不起的,是她,只有她而已。
他的表情,依舊是一如平常的淡然,可這一刻,她卻漸漸看清了他眼裡太多多太多的情緒——迷惘、震驚、掙扎、憤怒、傷痛。
他在懷疑她。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個敏銳而謹慎的人,行事深謀遠慮,步步為營,競標失敗,再加上剛才王淮舟的話,他恐怕早已在心裡得出答案。
可是,她卻選擇倔強地等待他的反應。
那一年和朋友一起紋身,朋友怕疼,就用了一種麻醉的藥水,她卻不肯用。別人問她為什麼,她說,就這麼個機會,所以想知道到底有多痛。
人有時候很奇怪,明明知道有些事情做了未必是好結局,卻總是想去嘗試,只想知道當事人到底有多在乎,會多痛。
漫長的時光裡,兩人彼此對峙,他的臉上,漸漸浮現一絲灰心的悲涼,她咬住唇,胸口隱隱作痛。
嫁給我。
她想起那一天他在耳邊低語,暮色深沉,朝霞如火。
心忽然間就軟了下來——她在做什麼?何必這樣彆扭地折磨彼此?更何況,本來就是誤會一場,也沒什麼需要解釋的。
“知返,”在她開口之前,苦澀的聲音緩緩地響起,“為什麼是你?”
“霍總真的要走了?”
“通知剛剛貼到一樓大廳了,我特意跑下去看到的,怎會有假?”
“是啊,北島的專案是他一手負責的,現在搞砸了,他主動請辭,承擔所有責任。”
“一個工程而已,至於嗎?”
“你還看不明白,穆公子現在取而代之,孟知返也榮升總經理特助呢,說到底,霍總始終是外人。”
“可霍總和孟知返不是”聲音忽然被壓低。
一聲嗤笑輕輕揚起:“溫柔鄉是英雄冢,紅顏禍水”
知返推開廁所門,無視一幫聚在洗手間八卦的女員工,鎮靜地洗手,吹乾,走了出去。
——做設計這一行,最重要的是要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
想起那一天在茶水間外,霍遠看著她淡然微笑。
那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知返。
他替她做填字遊戲的那份報紙,一直躺在她的抽屜裡。
忍把千金酬一笑。
她望著他飛揚的筆跡,無比心酸。
不用去看張貼出來的通知,也不用去聽公司裡的流言蜚語,她就能完全猜到事情的結局。
因為,這一切她曾經在心裡演練無數遍。
洩密、競標失敗、霍遠請辭。
她給王淮舟打電話,說了自己的計劃。
穆昭懷留給她的選擇,她曾經替他選了孟知返。
如果,用你數十載辛苦,換一個孟知返,你願不願意?
如果,要你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帶我走,你願不願意?
她一直想這樣問他,卻沒有問。因為,在最後的那刻她放棄了,她沒有如約把方案交給王淮舟。
愛他,所以心疼他一路走來的艱辛,縱使要她欠穆家一輩子。她的驕傲,父母的失望,穆家的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