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瞧瞧,真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周家拿什麼向孟家交代」
繡著富貴牡丹的輕羅鮫紗帳內,躺著一位面色灰白的年輕女子,幾無血色的臉上佈滿豆大的汗珠。
她在呻吟,她在低嚎,淚珠兒從掙扎著要活下去的灰敗面龐滑落,無人以溫柔的手指拭去。
透雕大鏨福壽紋紫檀大床上,那羽織彩蝶的蓮青色被褥盡是浸潤的鮮紅,像清明時節的細雨紛紛,不斷地由雪嫩大腿根部流出,暈開一床,紅得刺目。
紗帳外,驚慌失措的丫環、婆子正手足無措的大聲嚷嚷,晃動的人影來來去去,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失去主母的調派就不曉得如何行事嗎?
冷汗直冒的孟清華咬著牙根,憑藉著一絲氣力想保持清醒,不肯被輕易擊倒。她才是周府的當家主母,誰也別想奪取她好不容易維持住的地位,她是周明寰唯一的正妻。
可是,不斷流失的意識讓她十分惶恐,逐漸發冷的身子是生命將要流逝的徵兆,她就要死了嗎?
不,她不能死,不可以死,絕對不能在此時喪命,她還有很多事未做,以及她未出世的孩子
「救、救救我的孩子,他、他還沒見到他親爹,我的兒子不可以死」
驚恐不已的孟清華撫著高隆的肚皮,腹中一陣強過一陣的抽痛令她害怕得想大吼,她捧著肚子拼命呼救。
但是她太虛弱了,全身軟得好似一灘泥水,喊不出正常的音量,軟弱無力的聲音猶如小貓的哀泣。
絕望湧上心頭,她好怕沒人聽見她的聲音,任由她孤伶伶地死在床上死或許不算什麼,但死前她最想見的那人卻遲遲不出現。
沒人通知他嗎?
或者他根本不想見到她,她的死是他的解脫吧!
為什麼會這樣,夫妻一場竟落得兩兩相憎的下場,當初舉案齊眉,畫眉為樂的情分哪去了?
她也想過要相夫教子,與夫和和美美地當一對人見人羨的人間佳偶,夫唱婦隨,鶼鰈情深。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她從嫁進周府的第一天,夫君的眼中就沒有喜色,而且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看她的眼神由冷淡到漠然,最後竟是憎惡,不願與她同處一室。
她做得還不夠多嗎?要不是父兄說他頗有才幹,又十分誠心的求娶,允諾婚後便專寵她一人,絕不生二心,她才勉為其難的點頭,以富可敵國的鑄鐵世家嫡女身分下嫁早已沒落的兵器世家傳人,不料,她婚後才知他需要的其實是她背後的勢力及龐大嫁妝來站穩腳步而已。
婚前雖知他早已納有兩房妾室,但不以為意,豈料新婚的隔日兩名妾室相偕前來請安,但話中多有嘲諷,她和周明寰提過,可他不以為意。
當時她怒極,幾乎要咬破緊抿的嘴唇,尚未感受到婚姻的喜悅,反而先迎來這等羞辱,火辣辣的難堪讓她怒不可抑,與丈夫未生情意前先落下埋怨。
他倆的不睦就從這裡起了開端
「夫人!快救救我家小姐,小姐流了好多血,夫人,求您快請林大夫來,奴婢給您磕頭了」
是斜月嗎?
孟清華忍著眼前的暈眩,看向那抹跪地請求的人影,那一身杏紅色的身影好模糊,她看不清楚斜月淚流滿面的容顏,但耳邊傳出的磕頭聲清晰可見,重重的撞地聲讓人為之動容。
傻斜月,快起身,不用求婆婆呀!打從我嫁入周府以來,婆婆一向對我很好、偏寵我,她不會置之不理的。
稍稍寬心的孟清華想撐著身子向婆婆問安,但是對方入耳的話語卻如同一桶冷水往身上潑,她頓時難以置信的睜大一雙杏眼,慘白的唇瓣咬出一抹驚人豔紅。
「誰家生孩子不是如此,叫個穩婆來就夠了,犯不著大驚小怪請大夫。還有,周府沒有你家小姐,只有大少奶奶。分得如此徹底,你這不懂事的丫頭想讓大少奶奶和周府生分嗎?」
「可是小大少奶奶尚未足月,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再不止血,大少奶奶肯定撐不住,求您了夫人,救救大少奶奶奴婢給您做牛做馬,大少奶奶不行了」
磕頭聲響壓過一室的吵雜聲,孟清華的眼淚停不了,從小就陪在她身邊伺候的斜月是她最為看重的人,也是少數受她信任的人,她怎能令她受這等的屈辱。
孟清華支撐著要起身,她骨子裡有著大家千金的倔強和驕傲,可是她試了又試,不僅起不了身,而且全身的力氣像被抽空,除了刺骨的疼痛再無其他的感受。
不對勁。
莫名而起的靈光一閃而過,她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