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徐婆子臉都綠了,懊喪得捶胸頓足,只道她小孩子家不過爭強好勝,誰知竟還有這手段,後路都想好了,那些執事平素雖面上同她好,私底下到底還是各打各的算盤的,這小丫頭恩威並施,她們臨陣倒戈自不在話下。想想自己非要出這個頭,終也不是長久的方兒,早晚還是要交出來一時爭得了一世麼?剎時性兒也煞了,不過白操了這份心,往後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罷。
那廂毋望端起奶皮羹喝了兩口,隨意揮了揮手道,“我這裡不用伺候,都下去罷,好生警醒著當差,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眾人知道毋望厲害不敢怠慢,自當兢兢業業,福了福退出屋子去,微雲淡月相視而笑,毋望鬆了口氣兒,才坐下,便聽得散到外頭的人恭敬喚道,“給大爺請安。”
毋望起身迎出去,見裴臻負手站在廊子下,冷著臉子掃視這些人,背後還跟著張光張孝,一個手裡捧著一大摞賬簿子和帖子,一個拎了沉甸甸十幾串鑰匙和對牌,娘三個碰了面一味暗裡使眼色,徐婆子道,“哥兒多早晚來的?”
裴臻沉聲道,“來了好一陣兒了。”復又冷哼一聲對眾人道,“你們姑娘的話可都聽清了?往後她的意思和我是一樣的,你們有什麼只管來回她,什麼事都不必問我,銀錢用度算清了再來領牌子到賬上支去,如有濫支冒領,一經查出,管不得誰是有臉的,誰是沒臉的,一律攆出府去。”
徐婆子嚇白了臉,大爺是從來不問後宅事的,如今替她撐起腰來,莫非真是對她花了心思的麼?又偷著瞄她,俏生生站在門前,風林秀致的氣度,無奈嘆了口氣,怪道大爺動心,自己若是爺們兒定然也是愛的,這般的傾國傾城貌,普天之下又有幾個呢,不認栽還能怎麼
眾人領命,正要退下,毋望道,“媽媽且慢,是留在園子裡還是出府去,總要給我個話兒,我好安排下頭的人手。”
徐婆子沒計奈何,只得福道,“我若出府豈不違逆了太太的交代,哥兒是我看大的,親兒子似的,不在跟前怎麼放得下心。”
裴臻聽了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毋望笑道,“那敢情好,園裡的事還要勞媽媽每日攬總檢視,若有不好便來回我,我旁人信不過,只信媽媽向著臻哥兒,自然是不會徇私的。”
徐婆子像只鬥敗的公雞,如同臨死又被人狠狠魚肉了一番,一股恥辱感油然而生,木木站在院裡,看她那沒出息的奶兒子朝他未來的媳婦兒走過去,用溫柔得掐得出水來的嗓音噓寒問暖,只覺遍體生涼,俗話說兒大不由娘,何況還是奶孃於是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三嘆的往女牆外去了。
裴臻領了張光和張孝進屋子,那兩人將手裡東西齊整碼在桌上,那張孝躬身道,“回姑娘的話,家裡的產業收支都在這兒了,請姑娘清點罷。”
毋望道,“不忙,回頭我得了閒兒,自然一樣一樣的兌。”
張光道,“姑娘若沒話吩咐,咱們兄弟便下去了。”
毋望白了眼兀自竊笑的裴臻,對那兄弟倆正色道,“二位奶哥哥可別記恨我,大爺自會給你們另尋差使的,這宅院裡的事本不該叫你們爺們兒管,沒的耽誤了你們的前程。”
那二人頭也不敢抬一下,只顧惶恐道,“不敢不敢。”
裴臻悠然道,“二位哥哥去罷,差使的事兒回頭再說,總不叫你們吃虧的。”
張家兄弟一迭聲道是,做了揖,往二門上待命去了。
第八十九章賢內助
毋望叫微雲取了算盤來,也不管旁邊眼巴巴的裴臻,自顧自翻了冊子撥算起來,烏檀木的算盤珠子襯得那上下翻飛的手指愈發白得近乎透明,裴臻不說話,只和煦笑著,托腮定定看著她,她微擰了眉,側面的輪廓細緻秀美,太陽從天窗裡照進來,打在她鬢角上,給這張年輕的臉覆上一層淡淡的光,定睛看,頰上竟和孩子似的,有柔軟細膩的絨毛,他不禁伸手去撫,又摸摸自己的臉,手感到底是不一樣的,她的臉嫩得豆腐似的,彷彿稍一用力就會戳破,他的指尖流連著,欲罷不能。
毋望不滿的咬著下唇,眼睛還盯著賬冊,拿手胡亂揮了兩下,嗔道,“蘭杜別鬧。”
裴臻愛死了她那種模樣,只覺無比的賞心悅目。其實他很早就來了,一直在廊下站著聽她教訓下人,原先擔心她應付不了那些比猴還精的婆子,怕她吃虧,還替她捏了把汗,時刻準備衝進去英雄救美,誰知她頗有大將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