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銘捧著熱水杯,垂著頭不說話。
熊富明微笑看著她,“莫銘,怎麼來了就要跑?這麼不想見我?”
莫銘趕忙抬頭,眼神慌亂,“不,不是,熊老師,我只是隨便走走,沒想到碰到您。”
熊富明笑了出來,“沒事兒,瞧你這丫頭,除了大四畢業那年你和張碩他們過來看過我,都多久沒見了,來了怎麼不知道來找我呢?”
“”莫銘看著和藹可親的熊富明,忽然一陣眼痠,說不出話。
熊富明忽然收了笑容,“莫銘,你家裡的事兒我知道了,前幾天聽孫麟他們說了。”
莫銘端起杯子想喝水來掩蓋眼中的霧氣,不想被燙了一下,唇邊一痛,眼淚啪嗒一下掉在了杯子裡,順著熱水迅速消融了去。
熊富明嘆了口氣,挪到她身旁,拿下她手中的杯子,對她說,“莫銘,有什麼話要對我說說嗎?”
沉了很久,熊富明又問,“你在自責?莫銘人世間沒什麼是必然,也沒什麼是偶然,你沒有那麼大的力量去推動一個生命的開始或者結束,在你意會答案之前也許就早有了答案。”
莫銘抬頭,眼中有著不解。
熊富明嘆氣,說,“你還記不記得你畢業時我跟你說的話?坦然面對各種不期然的意外,好好把握自己的本心,人生旅程中要多看看窗外,而不是執著於那看不見的目標。”
莫銘一臉愁怨,“熊老師,我已經沒有了目標,更無法執著於它”
“你這樣就是執著於一個看不見的目標!你把父親的死和自己徹底的捆綁,自以為是的贖罪不是你現在所執著的嗎?”
莫銘一愣,回不了話。
“莫銘,你父親即使有靈看著你,也會反對你這麼做,他只是無能為力。孩子,前路還有很遠,你的生活在窗外,而不是固步自封的角落。”
莫銘忽然像被戳中了疼痛,眼淚一顆接著一顆,過了半天才哽咽著說出了心裡的話,“熊老師,我,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我覺得已經到了盡頭,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前路在哪”
熊富明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輕拍了拍啜泣不止的莫銘,“莫銘,觀察過露水沒有?”
莫銘緩緩止住啜泣,看著他,點點頭。
熊富明說,“露水,每天都要經歷一次被曬的乾涸、消失,然後經過漫長的黑夜和無盡的等待,直到第二天清晨,再次完好如初,晶瑩剔透。而且越是晝夜溫差巨大,露水就會越多,你可知這是什麼人生道理?”
莫銘聽著越發的深意,只好搖了搖頭。
熊富明嘆喟一聲,“冬霜夏露,沒有那一段黑暗,就沒有一個新的重生,沒有經過一段寒冷,就沒有再次的凝結,莫銘甘露不死——乃永生啊!”
寧靜,房間裡除了兩人的呼吸再也沒有其它聲音。熊富明慈愛而溫潤的眼神望著莫銘,什麼都不再說。莫銘也愣愣的望著熊老師,不知過了多久,眼中終於閃過一抹光亮,忽然抱住熊富明,淚水橫溢,徹徹底底的放聲大哭出來。
離開一中的時候,天色已晚,莫銘雖然哀傷猶在,但心裡卻彷彿撐了一盞明燈。遠遠的看著熊富明在校門口揮手的樣子,對他深深鞠了一躬。
橫跨過馬路,剛要攔計程車,忽然轉身,定定的望著眼前——又是‘古城小吃’。多少年過去了,門簷的樣子絲毫未曾改變,廳內依然燈光爍爍,人影簇簇,而且門口也依然掛著那串似乎更陳舊了些的木風鈴。
莫銘看了很久,走進廳堂,問掌櫃的談了好半天的話,最後,對方一臉無奈的笑了笑,親自到門口,搬著凳子,取下了那串木桃花交到莫銘手中。
她幾番要掏錢,對方笑著拒絕了,只說反正也是舊成這樣了,就送你了吧。
莫銘小心翼翼的把木桃花裝進對方給的袋子裡,又攔了一輛計程車直接去了開發區,來到那棟記憶中的高階教師公寓。
她不是來祭奠什麼過去,只是來取一樣東西。
再次開啟門,房間已經早不見了周放剃鬚水的味道,到有了塵土的氣息。
莫銘沒有敢過多停留,她怕這一切又會往復的在她腦海中停留,不斷的延伸,延伸出多年的時光記憶。只是直接進了書房,輕折起地毯,緩緩撫過書桌上一切周放曾撫觸的痕跡良久,轉身拿走了最後一本《南懷瑾文集》。
當晚回家的時候,家人還不曾覺得莫銘有什麼不一樣。
第二天早上,姥姥敲開莫銘的房門,發現,門沒鎖,房間也早已收拾好。桌面上留了一張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