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會功夫,潤娘穿一身雪灰色月季暗花襦裙,外披著月白色棉鬥蓬,頭戴著雪白臥兔,牽著周慎俏生生地自內院出來,雖然是一身素縞,偏顯得貴氣十足,眾人都看呆了,這氣勢倒像是官家富貴娘子,哪裡像是個莊瞳正上車時,突瞥見大奎站在牆角眼巴巴地望著,使招手叫他過來:“你也一齊去吧。”
鐵貴笑道:“這可坐不下,車裡已坐了四個人。我跟知盛倆個在車轅上擠擠還成,再添一個人著實是坐不下。”
魯媽聽了,忙過來呵斥兒子:“娘子進城是去辦正經事,你別瞎搗亂,給我老實待著。”
“不然。”鐵貴道:“我就不去了,大奎的車趕得也甚好。”
“這怎麼能成!”魯媽板著臉道:“他一個小孩子家,魯莽得很,萬一了出點子事-----”
“魯媽。”潤娘攔住,目光炯炯地看大奎,問道:“你覺著自己能行麼?”
魯大奎看看母親,又瞧瞧潤娘,知盛又偷偷向他嚅嘴招手,終於他鄭重地點了點頭,道:“能行!”
潤娘微笑道:“既然行,還不上車,時候可不早了。”言畢放下車簾。
魯大奎答應一聲,跳上車轅。
正文 六、典當
信安府,北地一座二流的城鎮,雖不甚大,因緊臨著西京長安小小小的城池卻繁華異常。尤其是貫通南北的王門郎大街,數丈寬的街道以青石鋪就,可容三輛馬車並行。兩旁的店鋪一家挨著一家,而擺在店鋪門口的小攤販更是連綿不絕,一眼望去竟是望不到頭的,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更是不絕於耳。
旁的城鎮每逢初一、十五方有集市,這王門郎大街的集市卻是日日皆有的,從卯時早市至戌時夜市,近八個時辰這條街上都是人流熙攘,車水馬龍。
潤娘對這條近似於後世的商業街自然沒甚麼感覺,然周慎自從北門進了城,便失了小大人似的穩重,看見甚麼都覺新奇,一雙大眼睛幾乎都不夠使了,小嘴更是咋咋呼呼地沒一刻消停,趴在視窗上任易嫂子說破了嘴,也不肯坐進來,易嫂子沒法,只得緊挨著他邊上坐著,兩手緊緊護住他。
秋禾雖不曾趴到車窗,卻也探著腦袋只管往外瞧,細長的眼睛閃閃發光。潤娘看著這兩個孩子,嘴角勾起淺淺的弧線,“小孩子終歸是小子孩子。”
“阿嫂,快瞧,那人肩上的棍子上插著一串串紅紅的東西是甚麼?”周慎大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指著一個小販高聲問道。
秋禾被他叫聲吸引了去,也趴到車窗前張張望:“是糖葫蘆!”清脆的語聲裡滿是驚喜與渴望:“我聽人說好吃得了不得!”
潤娘聽了,心裡不自覺的泛起酸楚,卻故意做出不在意的模樣:“糖葫蘆呀,我小時候倒時常吃,酸酸甜甜的沒甚好吃的!”
兩個孩子羨慕地吞了兩口口水,秋禾自然不敢說甚麼,周慎卻捱到潤娘身邊,纏道:“好阿嫂,你給我買一隻吧。”
潤娘不理他,向外問道:“恆豐質鋪快到了麼?”
外頭知盛答道:“前頭就到了。”
潤娘應了一聲,閉目養神。
周慎見潤娘不搭理自己,便蔫蔫地坐到一旁默不做聲,車廂裡的氣氛登時沉悶了起來。
過不大一會,車停了下來,知盛同大奎兩人跳下車,放下條凳:“娘子,到了。”
秋禾先揭了簾子跳下車,後頭是易嫂子,她下了車再回身抱了周慎下來,過得一會潤娘才探出小半個身子,一手扶著秋禾的胳膊,一手攏住鬥蓬,慢騰騰地踩上條凳下了車,爾後昂首挺胸在窄小卻幽深的店鋪門前站定,仰首看門楣上懸著塊烏木大匾,上頭鏨著三個鎏金纂字“恆豐號”。
留了大奎在外頭看車子,三人擁著他叔嫂二人進了鋪子,高臺後頭的小學徒見進來人,探出半個腦袋,斜眼問道:“當甚麼?”
潤娘不搭話,只在椅子上坐了,朱唇輕啟,語調凜銳:“叫你們掌櫃來!”
這恆豐號的東家姓巴,本徽州人氏,祖上原只是個茶商,世宗早年混跡江湖之時,與他家太翁巴有圖有些買賣往來,那巴有圖雖比世宗年長廿十餘歲,脾氣秉性卻甚是相投,倆人算得上是忘年之交。
後來太祖鄴城起兵,巴有圖多有支助。待得太祖開國建元,世宗便薦巴有圖長子巴長鶴入戶部任侍郎,皇家所用的茶、絲兩物皆交他家採買,巴長鶴死後,其子襲了官位,到如今已有七十餘年,巴氏名下產業已是無數。
潤娘前世是個認品牌的人,人家是隻買對的不買貴的,她卻是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