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一滯,粗糙大手顫抖著來回輕撫。那人在邊上看著,只是微笑——連城一個恍惚,彷彿此刻掀開簾子眼前就會是徐徐春風,紅了桃花,綠了楊柳。但想到自己的臉上若是露出這樣的笑容連城不自覺的眉梢抽動,心覺怪異,差點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臉。
末了老人“哈哈”一笑,起手彈道:“非蘭為槳,我渡四方;非桂為棹,我溯流光;以陰以雨,以日以年;夫雪霏霏,歌酒舟中;夫雪揚揚,我釣寒江”
許多年後連城都不能忘記這陶然于山水之間的老者。夜傍西巖宿,曉汲清江水,春釣桃花魚,冬飲寒江雪,是真隱士,真智者。
那人也跟著輕聲附和,等到老人停下才問,“老人家,用這個來抵船錢,可使得?”似擔心對方不接受,又補充道,“鎮上買的,不值錢。”
老漢先是一怔,繼而連道:“使得使得。”喜得合不攏嘴。
那人這才轉過身來,對連城拱手道:“在下金朝。”正是奉旨南下的花今朝。
連城還禮,“原來是金兄,在下連城。”又介紹逢春道,“這是我的家人。”逢春尤震驚於兩人絕似的面貌,只木木地點頭。今朝與連城笑笑,都不理會。
今朝對連城解釋道:“前日老人家渡我過河,恰巧我身上沒有帶錢”還未說完便被老人的笑罵聲打斷,“你們這些富家子身上只有金銀,可我要金銀作何用處?我一個老瞎子,錢多了還怕人搶呢。”連城抿嘴偷笑,卻聽老人轉對他道:“你們也一樣,沒有銅錢就不用付賬,只當是他請你們,這張琴絕對值了。”
捱了“罵”的今朝與連城默契地相視而笑,眼神一碰,卻又同時收住笑容,臉上尷尬——畢竟對著好似照鏡的一張臉,彼此都不適應。
“咳,”連城轉移話題,問道,“老丈,不是說魚好了嗎?”
“好了好了。”老人道。連城見他要起身,忙道:“我來。”就用喝酒的碗改盛了魚湯,邊還轉身問:“金兄也來一碗。”今朝笑道:“我不餓。”
連城蹙眉,心道:又不是隻有餓了才吃東西。但見對方雖與他一般長相,卻沉穩安靜許多,度其涵養氣質,想必出身鐘鼎世家——食有時,規矩得很。心下輕“哼”一聲,腹誹對方正兒八經、不夠真性情,便也不再相讓。
寥寥無話。今朝坐了片刻便先一步離開。連城捲起簾子望著風雪中消失的背影,雪花劃過唇邊,勾起一個笑容,頭也不回地對逢春道:“暫不過江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山寨版標題——倆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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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城記
【章八】雙城記
彤梧是一座無冬之城,她的位置並不十分偏南,但環繞四面的丘陵卻像母親溫柔的懷抱使她的嬌妍免遭北方寒風的侵襲。顏氏祖先選中這裡做國都也就是看好了這點,女人嘛,總是愛花。彤梧不歇的芳菲就好像四百年間一代代的鳳都王。她們是女人,也是王者,當這兩種身份重疊的時候,人們看到的是極盛的美麗在極高處綻放,卻看不到光華背後的疏離淡漠、無情無愛。
顏白鳳是最後一個鳳都王,也是四百年間愛得恨得最深最恣意的異類,也正因如此她葬身在翠薇宮的大火中,賠掉了鳳都,賠掉了顏氏。
江山易姓,花顏不改,仍舊是滿城□,樹樹落櫻。彤梧最有名的流櫻居依然八方來客、生意興隆,關於鳳都二王顏白鳳、顏青羽的傳說和美麗偶爾在年長者口中提及,或是被青年男子幻想,漸漸的,也都隨著櫻花飄散了。
當今朝坐在一層盡頭略有些偏僻的雅間端著一盅淺乳色甘醴望向窗下清澈的水流時,只見落櫻逐浪,時有魚兒溯游而上,將櫻瓣披在身上或是吞入口中——聽說流櫻居最有名的一道菜叫做櫻唇鱖。
“來流櫻居怎麼能少了櫻唇鱖?”正想著只聽一聲清笑,不用著眼,也知那人滿眼的湖波盪漾,接著便見白衣人一手挑簾,一手托盤走了進來,也不看他,徑自挪了挪他點的酒菜,將一盤櫻唇鱖布在几案正中。
布好了菜,白衣人坐在今朝對面,取了底部繪有蝴蝶花樣的酒盅自斟自飲,絲毫也不見外——甘甜溫和的米酒,很適合落花的季節,落花的樹下。今朝抬起眉睫看他一眼,即又垂下看那道“櫻唇鱖”:金紅魚湯中一條白色蒸魚,口銜櫻花,佐配著薑絲、蔥絲和椒絲——他從不吃魚,對魚的吃法也不甚瞭解。
連城抬眸一笑,舉箸夾起魚嘴邊的櫻花,剝下魚唇,扦到今朝盤裡,“最好吃的就是這個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