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珊上前奉了茶便悄聲退下,韞玉方開口道:“皇子可好?”陸清澄突然聽此一問有些意外,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面上的笑頓時綻出笑容,宛若和煦朝陽,溫暖恬靜,“回娘娘的話,小皇子最近已經可以進寫乳糕了,白胖喜人,臣妾每日都給他誦讀詩句名篇,小皇子倒是很有興趣呢,有時也能咿呀跟著答幾句。”
韞玉也笑了,“還不到一週歲的孩子,德妃真是上心了。”接著便收斂了笑容,起身進了內殿,未幾出來,手上捧了一隻金絲楠木匣子,放在德妃面前,輕輕打來,德妃只見金燦燦的一片軟布,有些納罕的看著韞玉,韞玉拎起這件軟布,居然是一件衣服,只是這材質陸清澄從未見過。
韞玉看著清澄道:“這是一件金絲軟蝟甲,你稍後便穿在身上,日後不管什麼情形,務必要護皇子周全。”
陸清澄抬頭,看見韞玉面上一片肅正之色,口氣亦是從未有過的嚴厲,急忙跪下說:“臣妾養了小皇子許多時日,一直視為己出,日後即使豁出性命,也必會護小皇子周全!”
韞玉頷首,重重扣上那隻木匣道:“你且牢牢記住今日說的話!但是過剛則折,遇事需耐心謹慎,即使忍一時氣,若能謀得今後的生機,暫且受些屈辱又有何妨?”
陸清澄叩首:“臣妾謹記娘娘教誨!”此時蘭箏進來,向兩人一福道:“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御膳房已經送來羊頭籤,請兩位娘娘用膳!”
韞玉悄聲說了一句:“收好!速去穿上!”於是便踱步去膳堂用餐了。陸清澄晚了片刻過來,在桌邊坐定了,只見桌上只放了一盆飄了一層紅油的羊頭籤和幾隻蟹殼燒餅。蘭箏已經手腳麻利的給兩位娘娘盛好了兩碗湯,韞玉面無表情的說:“快點趁熱喝吧,今日有些寒,本宮特意讓御膳房做來暖身的!”
陸清澄亦不曾吃過如此辛辣做法的羊頭籤,聽韞玉說也只得強忍著進了幾口,便放下羹匙。韞玉抬頭問:“你如何不喝?”清澄低眉順眼的答:“請娘娘贖罪,臣妾不曾用過如此辛辣的湯,加之湯尚溫熱,嘗著各外的辣,臣妾想等湯涼些再喝!”
韞玉氣惱的說:“本宮喚你來用膳,便是天大的恩賜了,你怎敢挑三揀四?莫非本宮入得口的,你卻入不得?!”
陸清澄急忙跪下說:“請娘娘息怒,臣妾這就喝湯!”說完便起身,努力喝了幾大口,面上已經涕淚交流,嗆咳不止,忍不住在袖中扯了帕子擦拭眼淚,一不小心將那碗湯打翻,碗自清澄身上滾落,跌到地上,摔個粉碎,紅湯將清澄穿的石青色雲錦軟袍頓時漬的不堪入目。
韞玉一掌擊在桌上,“大膽!”陸清澄急忙跪下,“臣妾失儀,請娘娘贖罪!”韞玉冷冷笑著說:“德妃娘娘,貴妃位虛著,你也算妃位之首了,本宮請你進個湯,怎弄倒這個田地?居然連個宮女奴才都不如!”
這話語羞辱的有些過了,陸清澄許是記得韞玉方才話,面上紅白一片,半響才說了一句:“臣妾知錯!”韞玉突然起身,拿起身邊的羊頭籤往自己身上亦潑了下去,隨即將碗慣摔於地,尚不等陸清澄反應過來,就聽見江韞玉道:“本宮不過說了幾句,德妃你居然不服教諭,以下犯上,膽敢以湯羹潑染本宮衣物,傳本宮懿旨,自今日起擄去德妃封號,杖責十五,遣送出宮!”
陸清澄頓時抬起頭,目光炯炯的看了韞玉片刻,恭敬叩首,“罪妃陸清澄叩謝皇后娘娘恩典!”
蘭箏上前摘了陸清澄的步搖髮簪,撤去錦袍,片刻有小臣將陸清澄拖了出去。陸清澄扯開那些奴才道:“我自己來!”走了幾步微微頓足,側過面去看見韞玉眼中隱隱有淚,亦有無奈和不捨。
清澄看著韞玉,唇角慢慢彎起一抹淺笑,風拂亂了清澄的發,絲絲飛舞,雖凌亂卻格外的美,微微頷首,旋即離去,蓮步生儀,宛若選秀那日,那般端莊秀美的離去了。
許多年以後,韞玉依然記得那一刻的清澄。烏髮、白衣、嫣唇、殘脂。回眸一笑,傾城傾國。
突然之間,韞玉覺得如鯁在喉,穿著那一身汙衣立了好久,才啞然給蘭箏道:“將這湯給佛清佛蠻送去吧。本宮一口也喝不下了。”
是夜,風雨大作,韞玉竟是一夜未眠,三更起身,剪亮燈花行至窗前擊掌三聲,窗外有人飄然而落,正是府中暗衛,韞玉問道:“德妃可安然出宮?”那人答:“已經帶了小皇子自北門離去。”韞玉一頓又問:“可有派人護衛?”“天誅無雙俱一同前往。”
韞玉默然片刻道:“你們可暗中提醒德妃,別去那都城臨近寺廟,亦不要去人多眼雜之處,只管往北一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