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時她以為他今後的日子不必再將自己孤囿於一隅,過得如此寂寥的。
誰想——雲澗終究是一個狠心之人,對那隻小云雀狠得下心,對他自己更狠得下心。
無聲地嘆了口氣,看著眼前的人咯血後分外蒼白了一些的臉色,楓燁心下鬱郁地沉重。
‘我走了,你記得不要死得太早“。扔下這麼一句話,她便邁步向往走。
只是,下樓之前,颯豔無倫的驕人女子最後看了一眼窗外墨藍的夜穹,入目是一勾眉月、漫天繁星。
忽然,她仰著眸子,極清晰地開了口:“若是當年,我知道笪鴻那個時候會死,這個事實怎樣都無法改變的話。那,在最後的日子裡,我一定會寸步不離地守著他,那怕多看他一眼,多聽他說上一字半句的話,也是好的。他要死,也該死在我懷裡的”語到最末,已飄忽得輕不可聞。
話畢,她足尖一點,就這麼身形輕盈地掠下了小樓。
雲澗看著那抹楓紅在眼底一閃,翩然落向了樓下,默默闔了闔眼。
他的神思又是一陣恍惚——雲雀兒她,一慣也是喜歡這麼運著輕功掠下樓去的,以往,除卻扶著他下樓外,小丫頭從不曾中規中矩地走過樓梯。
似乎她永遠都是那般無拘無束的模樣,思及此處,他心中某個地方又開始陣痛。
似乎,眼前又是那一抹明亮暖人的鶯黃衫子;又是那一雙孩童一般的清透明澈眸子;又是那一張仍是孩子一般稚氣無邪的笑顏,明亮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只一眼,便讓人暖到了心底。
五年前那一日的情形,他至今仍歷歷在目。
傾身護住她後,他不知自己受傷後已昏迷了多久,神智漸漸清醒時已躺在了自己丹青樓中的病榻上,耳際清晰地傳來榻前兩人的語聲。
“他身上流血的創口都只是些外傷,無甚大礙。倒是右腕骨裂要嚴重些,原本也只需靜養兩三月便是。但以他現在的情形,還能不能有兩三個月的性命也未可知。”韶妝診罷了脈,語聲微有些凝重。
“妝姐姐,真的,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麼?”一團孩氣的稚齡少女像只小貓兒似的趴在他榻邊,抬了一雙瑩瑩微溼的眼,急得脆悅的嗓音裡裡都帶了哭腔。
看著妹妹一副憂心如焚的焦切模樣,女醫者深深嘆了口氣而後,微微垂眸,默然思慮了良久。
半晌之後,她方鄭重地開口問榻前的人兒:“雲雀兒,你,一定要救他麼?”
“嗯!”小丫頭不假思索,重重點頭。
韶妝又默然了一瞬,而後伸手探向自己髮間,摘下了原本簪於流雲髻頂的那顆霜青色的岫玉髻珠。她將珠子輕重有度地往丹青竹的床柱上磕了一磕,細薄的岫玉上便顯了幾道裂紋,沿著玉玟剝開,裡面竟是一枚用錫紙仔細裹著的丹丸,女醫者的目光有些凝重:“這個,是玉髓丹。”
聞言,榻上的少年已清醒過來的少年,心中陡然一震。
玉髓丹,相傳有起死回生之效的絕世靈藥。
據說,七十餘年前,韶氏先祖韶陌,耽思竭慮十餘載,終於配出了這一個絕妙無雙的藥方。而後,又是歷經二十餘個寒暑,幾乎踏遍寰宇九州,才採齊了制丹所需的十七味珍稀藥材。接著,整整兩年之後,最終煉成了三枚玉髓丹。相傳,此藥可生死人,肉白骨,幾同上界仙丹。
此事除卻韶氏一族外少有人知。但他,卻是很小的時候便聽過的。
自幼,因為他的病,外祖父、孃親甚至鳶兒都曾先後動過這玉髓丹的念頭。蘭溪草堂拜望過不知多少趟,醫典藥籍、仙芝瑤草、毒蟲異獸依著主人的喜好,前前後後送過不知凡幾。甚至應允,只要這位女大夫開口,怎樣的條件都可以許她。到了最後只怕,威逼的手段也不是沒有用過。但,這位韶姑娘卻果真是如傳言中一般水火不進的性子,莫論怎樣,關於那稀世的靈丹,始終都不曾透過半分口風。
所以,數年折騰下來,眾人也終於相信這絕世的靈藥的確是給韶家人早已用盡了——畢竟,已是七十餘載了,而藥,只有三枚。
此時,韶妝一慣清淡的語聲清晰地響起:“這藥,五十多年前,曾祖母重病難愈用去了一枚。再是十九年前,爹爹向娘求親時以另一枚做了聘禮。”說到這裡,她眸間浸出幾分暖意。
下一刻,女醫者的眸光落向掌心的那枚銀白的錫丸:“至於這一枚姐姐身為醫者,自然懂得如何保重自己。所以,這個,原本也就是留予你的。”
她的語聲微微一頓,眸光落向榻上的病弱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