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崗不是一個會令人愉悅的地方,哪怕桔子林聽上去挺美。這裡到處都是亂石凸包,根本沒有像樣的路,采蘩和阿肆不得不下車而行。聞到的味道並不好,棄之不埋的草蓆和麻布下更有讓她刻意避開不看的腐屍鮮骨。
亂葬崗地形下陷,所以走了沒多久,兩人就站到高點,俯瞰全景。一片毫無希望的死氣沉沉,一股撲面而來的悽慘迷離。采蘩想起前世採石場後的墳地。她還記得雖然服役的女人們形形色色,有些暴躁,有些漠淡,有些囉嗦,平日矛盾重重。互相拉幫結派,被孤立的總會受到點小欺負,但如果有人死了而被看守丟到石子場後面,當晚女人們就會通暗信。想盡辦法把人埋了。大家似乎有共識,死者入土才能轉世為安。所以,那片墳地反有一種生機和期盼。
阿肆跟蟒花早年走夜路的,一點不受死氣的影響,卻在找活人,“小姐,下面有人。”
“看見了。”能不看見嗎?腐色之中那麼亮麗的一朵蓮花。
采蘩開始往下走。揚聲道,“三姐姐跟了我一天,最後想到在這兒見面,我該說你真是多此一舉嗎?有事三姐姐只管說一聲,你要是不想到墨月堂,我可以去你那兒。”
姬蓮冷冷看著她,“這裡沒別人,你不用跟我假客套。把人還給我。”
“什麼?”采蘩還真不能有假反應,因她不懂姬蓮的話,“什麼人?”
“我婆婆。”姬蓮咬唇道。
采蘩失笑。“婆婆?三姐真有意思,你的婆婆怎麼會在我這兒?也許她在和大夫人商量你跟三姐夫和離的事,還有,到底誰要出銀子補償誰呢。”
“童采蘩,別裝糊塗,你怕婆婆對你不利,所以先下手為強。”姬蓮的目光恨不得將采蘩肢解。
采蘩明白了,“你說那個會武功的婆婆?她不見了?”有這麼好的事?很難不幸災樂禍,她笑得歡樂,“三姐姐。這樣也好,你能試試真心待人,而不是依靠一個武功高強的婆子就以為能得到所有想要的。”
“童采蘩,我實在沒法喜歡你。”姬蓮露出厭惡的表情,“天真?還是囂張?你又真心待人了嗎?”
“三姐姐,我也不喜歡你。”這種感覺是相互的。采蘩不吝說真話,“雖然我喜歡你的詩和畫。好了,還是言歸正傳吧,你那位高手婆婆自打咱倆墜樓那晚我就沒見過。”
“你撒謊!要不是你把珍珠存在六寶樓,婆婆也不會冒險去取。除了你,還有誰能抓了她?”她沒她幸運,身邊那麼多人保護著,她只有婆婆。婆婆已經數日不見,她心裡慌得不得了。
“笑死人了。珍珠是我花銀子買的,我想把自己的東西存在哪兒,還需要跟你們事先商量麼?而那位婆子不問而取,其實就是偷。你這般理直氣壯,簡直匪夷所思。不過,我沒撒謊,信不信由你。”采蘩神情坦蕩,無意再多說,轉身要走。
“童采蘩!”姬蓮銳喊,“你若不說出婆婆的下落,我就——”
阿肆大步上前,以為她要攻擊采蘩。
采蘩一回頭,卻見姬蓮跪下了,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我求你。”上一刻還恨得咬牙,這一刻悽楚苦哀,“珍珠歸你,從今以後我都不會想要拿回來。”
姬蓮的真性情是清高的,自信的,采蘩在蓮園見她時,她就沒遮掩過。這時只有三個人,所以姬蓮從剛才起就很真我,但即便她的表情看不出一絲虛偽,采蘩的心防沒有鬆懈。
她眼神清明,聲調冷然,“求我,我也不知道。”
姬蓮緩緩站了起來,“我在這兒等你,給你下跪,只想你能明白我的誠意。婆婆不止是保護我的人,更像我的親人,如同十郎和雅雅對你的重要。你若不放過她,就是逼我不擇手段。”
采蘩好笑,“三姐姐,你一貫如此麼?自己認為的必定就是對的?”
姬蓮不甚在意采蘩的話,“而你認為我又為何選這個地方見面?”
采蘩雙眉挑起。
“明姑娘的棺木我讓人搬到別地去了。”姬蓮見采蘩收斂笑意,不由浮出一抹笑,“你不是知道我跟著你?實在不應該如此驚訝才對。將婆婆還給我,我就告訴你她的棺木在哪兒,否則以後每年的清明,你們都不能在她墳前燒紙上香了,跟別說生祭死祭。可憐的明姑娘要做孤魂野鬼。”明姑娘的死,讓她想到了這個辦法,半當中轉跟了官差。
“你拿死人要挾活人?”采蘩冷聲道,“且不說我與明姑娘素昧平生,堂堂姬家三小姐使出這種齷齪手段來,真是令我無話可說。你說明姑娘要成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