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
這後到的五人從裝束上半點不輸給先來的,但人們多一瞥而過,仍用冒光的眼睛看先來的。采蘩琢磨著問題出在領隊的身上。那領隊約摸四十出頭,黑硬扎的鬍子,神情吊兒郎當,完全賴皮臉的笑,眯眼無力,而且他走路瘸的。因為領隊的不夠出眾,導致後面四個中三個也有些滿不在乎的嬉哈樣,白白糟蹋一身好衣裝。剩下那個,也不過十八九歲,但耷拉眉毛耷拉肩,顯得無比垂頭喪氣。
很有意思!
小夥計抱著紙朝他們跑了兩步,看到齋裡的掌事已經迎上去,他居然走回采蘩身旁,嘆口氣,“是今天,我怎麼給忘了?早知道應該守在門口才對。”
“今天怎麼了?”采蘩估摸著他想上去接待一下,可還不夠格,所以突然變得糊里糊塗,忘了要去給她拿貨。
“今天是鬥紙日啊。”小夥計神情恍惚說完,側臉看著采蘩,“小姐不知道嗎?”
“我只知道鬥雞鬥蟋蟀。”她真不知道紙還能鬥得起來。
“啊?”小夥計雙眼外凸,好像她很奇怪一樣,“小姐不是本城人?”
“也要半年了。”采蘩覺得自己是這地方的人。
“才半年不到,怪不得。”小夥計心想今天雖然不能去招待貴客,但能跟這位小姐說上一說也不錯,於是精神來了,“小姐,鬥紙是我們私底下的說法,正統說來那叫新紙試表品名會。這個意思,您應該明白的吧?”
“就是新造的紙類試用和評定等級,以及命名。”采蘩懂了,“不過,試新紙怎麼變成鬥紙?兩者毫不相干。”又是六寶樓的噱頭吧。
“小姐有所不知,一開始確實就是新紙上櫃前的一個品會,不過自打幾年前御紙坊出現之後,就成鬥紙了。每三個月一回,各大紙坊在咱六寶樓試新紙,誰的新紙好,誰就能在下三月裡優先挑紙,數量不限,而且還能得到向家紙鋪的訂單。不過――”小夥計悄悄指著前頭那十個人,“如今其他紙坊只來看不參與,就這兩方互相鬥,可那也是精彩絕倫了。我跟你說,小作坊沒看頭,造紙大匠可都讓這兩方網羅了。”
“哪兩方?”采蘩喜歡聽。
“御紙坊。紙官署。一個是皇宮御用,一個是朝廷官立,其他民間紙坊怎麼拼得過?”小夥計挺挺胸膛,“總有一天我也會成為像他們一樣的大匠。”
“紙工而已,有那麼難麼?”采蘩不以為意。她爹不是什麼署坊什麼大匠,但造紙簡直信手拈來,平日沒事做了才打發時間的。
小夥計圓了眼珠,“小姐,您知道穿白袍別鶴的那位老人家,他是誰嗎?”但再想,女子對這些都是一竅不通的,於是正色道,“他是張永的嫡裔後代,也是我們南陳的名匠大師張翼張大人,為皇上督造御用書墨。他身後那位年輕人,是西大人長子西騁,從師張大人學書法,也學造紙,是皇上和張大人最為屬意的接班人。”
“西馳是他什麼人?”采蘩想起向琚的那個陰鶩好友來。
“您認識馳公子?他是騁公子的親弟。”夥計卻無意多說西馳,因他個人崇敬西家大哥。
“也就是說張大人是御紙坊的。那穿藍衫的大鬍子又是什麼名匠?”采蘩問道。
“他?”小夥計癟癟嘴,“據說是左伯那支出來的,但我看他沒什麼本事,不過帶隊罷了。自打他帶學匠一年來,紙官署就沒贏過。啊,對了,我還沒說,因兩方本身就名匠輩出,所以一年只有一次展示他們全心研製的新紙,其他三季鬥得是領隊大匠的弟子創品。看來今天又是騁公子的贏場,紙官署那位耷拉得厲害,根本沒信心嘛。”
“叫什麼名字,那位左伯的後代?”采蘩看著那個大鬍子。
“不知道,只知他瘸左腳,且左手也不能使力,人稱左拐。”小夥計回答。
“左拐?”采蘩低語,“左伯之名勝張永遠矣,想不到後代卻只落得一個殘疾之名。好可惜。”她爹爹會為左伯難過吧。
小夥計這時有些驚奇,“小姐也似乎懂紙?”還能有如此嘆謂。
采蘩不回,只見那些人走向這邊來了,“不過,御紙坊的人儀態若芳蘭,雙目望長空,個個清朗軒俊,確實勝過紙官署的人多多。”
“就是說啊。”小夥計不遺餘力幫著御紙坊,“誰都不是瞎子。小姐,您今天可趕著了好位子。這張桌最北,觀看的人這會兒卻只能站在南圈外桌朝裡看,而您就在圈裡了。”
“不趕我到外圈去嗎?”有這麼好的事?她其實真想看這場鬥紙,非常想看!
“小姐這是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