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太驚人,躺著會喘不過氣來,“山中的光就到山中去抓,隔岸只能觀火。”她懂他的意思,是說自己要找飛雪樓主的希望渺茫。
“很好。”他轉身,沒戴斗笠,沒蒙面,因黑暗就是最好的掩護色,“要去你自己去,今後別再找我。”
“既然目的一致,為何不互相幫忙?我爹說過,自己做不好的事,不要吝於向他人開口。我不是那麼沒用的人,一定會找出名單。”有名單,就能談。
“不說遠的,就今夜來看,我覺得你樂觀過頭了。東西讓人搶得一件不剩,對方一拔刀,你連動都不敢動,如此還要說大話麼?”他看得一清二楚,卻沒有出手相助,“其實何必捨近求遠,這麼大的姬府總有一兩個功夫過得去,把名單的事交給能當家作主的人,根本不需你一個女子瞎操心。好不容易逃出來,也已經得了像樣的出身,就過些清靜日子吧。”
“我想過清靜日子,偏有人不想讓我過。”今夜再次證明這一點,“名單一日找不出來,我就擺脫不了被滅口的命運。你追查飛雪樓三年,告訴我,他們是否從不破例,由別的殺手繼續執行任務,又是否從不濫殺無辜。”
他回答不了。
“我不信別人,卻――信你。殺人,是你教會我的。我是最最卑賤的官奴,你也是唯一知道的。你武功高強,熟悉江湖。也在尋找飛雪樓,所以我請你幫我。找到名單後,我想交給你。”她也會盡力幫他,“你便可以早日報仇。”
他的聲音突怒,“報仇?誰告訴你的!”
她身體不由自主瑟縮,逼自己不怕他,“你向鎖喉鬼苦苦追問一個名字,下手無情狠準。且已經花了三年這麼久,除了有不共戴天之仇,還能有什麼?你有仇,我想活,事成之後,各自達到目的,不好嗎?”
“呵呵呵”肩上下抖顫,他低嗓沉笑,“每次遇到你,一定不會是好事。”
她也一樣!想這麼說。但再三思量之後,成為:“我不這麼以為。該說有好有壞。我被你逼得殺人,但我逃出生天。我給奄奄一息的殺手補刀,我卻救了你一次。”
“過去的事,不要記那麼清楚。”他笑聲仍在胸臆,聲音時起時伏。
“彼此彼此。”明明是他挑起來的。
“跳下去。”他看似綿綿的一掌拍窗,梨木花稜架子如紙片輕飄而出。
吹進來的風讓她渾身發冷,“你說什麼?”
“你從這裡跳下去。”很簡單。
蓮園的地勢高。這片房子更建在最高處,從前面看不出來,但穿窗能一覽蝶尾湖和望山書院。窗下是一道陡壁。不至說成懸崖,但有三層小樓高,下方是後花園,平日都要踩幾十步石階才能到。因為這麼麻煩,三小姐出嫁後就無人打理,如今枯花野樹霸氣,藤蔓雜草瘋長,真成了山景。而她只是暫時寄居,雨清說要清理,讓她否決了。每次走到窗前,只看遠,不看下。
現在,他要她跳下去?她呆立著,一動不動。她當然不會以為他在說笑,因為這個人應該甚少浪費口舌,是個說一不二的主。
“我說過了吧?我想活。”他最清楚她有多麼渴望生存下去,甚至不惜殺人。所以,她不跳。
“你不跳,我不幫。”不是說信任他嗎?世上之人多巧言令色。他面露冷嘲,黑暗迅速撲疊。不想再理會,一轉身踩上窗臺。
“等等!”她聲音微抖,還沒跳,已經怕了起來,“我跳,你會接住我吧?”
背影冷漠烏黑,彷彿一頭怪獸,“誰知道呢?這要等你跳了,我才能想一想。不過,如果你以為我一定會接住你,那還是別跳得好。這種事,沒有一定,因為完全不取決自己,而是取決於――”
身後來風,第一反應以為這女子要害他,他連忙閃身讓開,卻見那弱如扶柳的身子輕盈一躍,以他意想不到的敏捷,縱了下去。
從來沒有人能他目瞪口呆,此刻卻不知道怎麼吐氣。下一瞬他抽開腰繩,身體躍出窗外的同時,手一揮,繩釘沒入窗木。
跳了,但後悔了。她突然發現遇到瘋子的時候,原來自己也會變成瘋子。腳下踏著空,到舌尖的呼救硬凍住,整個人翻轉過來,腦袋要衝下。那一刻她居然想,還好頭髮披散下來了,不然梳著流雲飛花髻什麼的,豈非可笑。
孤客先拉她的手,再將她掰正過來,從後面抱緊她的腰,聽到她笑了一聲,立刻鬆口氣,卻罵道,“瘋女人!你要跳之前,說一聲!”
“我就算瘋了,也是讓你逼的。誰讓我跳下來的?”她終究沒信任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