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你如何得知我在家躲了十天?”她沒忘了要問。
秋路哈哈乾笑,突然岔開,“我爺爺要宣讀比試規則了。”
相國果真清嗓子,“既然人已到齊,那就開始吧。西騁,童采蘩,請上前來。”
西騁本來有人扶著,但看見采蘩淡定自若從自己身邊走過,不由面色陰鬱,手臂一揮就掙脫了扶他的人,步子互纏麻花,上前與她並排,只是站定後身體還禁不住輕顫。
要喝多少酒,才能變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采蘩聞著強烈的酒味,伸袖掩鼻,只覺得一晚上沒喝酒的話定是撒謊,分明就像剛剛喝飽。
秋相看著采蘩的反應而苦笑。西騁今天如此出場,他也是大吃一驚。跟張翼商量是否改日,張翼卻說不用了。只是他還真不知道,一個人連走路站姿都已經不穩,如何造得了紙?然而事到如今,箭已在弦。
“此次比紙並非只看你倆所造藤紙的紙質,而是分為時限,工序和成紙三部分來進行評定。時限就是每日能否完成規定的工序。以今日來說,你二人至少要完成三道工序。煮料,漂洗和舂搗。若提前完成舂搗,可自主進入下一工序,雖然無加分,但在第二日的時限上就佔了優勢。若是當日完不成規定工序,比試就不必再往下進行,判為輸。在滿足時限條件的基礎上,看你們在各道工序上的技藝。這部分由各個紙坊選出的代表匠師來評。十分制,三日後評出,優者可在紙的品級評定上多加一級。品級為上中下三品,每品再分一至四級,一級為最高,四級為最低,由十位評官共同商議後得出。”隨秋相的緩緩道來,人們聚精會神,“據之前雙方約定,若最終確定的品級相同,則為童采蘩贏。如無意外發生,此次比試不會產生和局,必有一方贏一方輸。但請雙方秉承寬仁大度之心,看淡結果,公平切磋技藝,不要失了謙和。比試中,不可舞弊,不可貪圖捷徑,發揮你們對藤紙獨特理解之餘,必須嚴格遵守評定規則,否則作失敗論。你們記住了沒有?”
采蘩說記住了。
西騁沒說話,只是胡亂點點頭。
“好,這是規則細約,你倆一人一份,可隨時翻閱。當日比試當日結,結束後封閉試場,等第二日再開封。除了千秋紙坊負責封場保管的匠工,紙官署和御紙坊的人絕對不能進入紙坊之中,否則也為作弊,算比試者一方輸。”秋相給兩人各一張細則,“好了,這日比試半個時辰後開始,地點就在後院,希望你們都能準時且準備充分。”
采蘩接過紙,走到一邊,低頭便讀。
“等等!”西騁的冷聲彷彿清醒。
“難道這規則有缺漏?”秋相以為。
“相國大人或許不知道,這場比試是有賭注的。”五臟六腑都在火中燒,西騁想要為它找個出口,“左大匠當日說過,若我輸,就要到紙官署打雜一年。若童姑娘輸,左大匠從此再不造紙並離開紙官署。”
於良氣道,“可我師父已經過身了,大家都知道。”
“所以得有人頂左大匠之諾。”只是說了這麼幾句話,西騁呼吸就難。酒精腐蝕了他的感官,卻腐蝕不了他的心痛。
采蘩抬起頭來看他,正對上他陰鬱的目光,“西大公子想如何?”
“我輸了我打雜,你輸了你永不造紙,並向所有人承認你師父不配大匠之稱。”此時的西騁苛刻無比。
“我師父都不在了,你還想羞辱他?”於良不敢相信自己曾那麼推崇過西騁。
“我不能答應你,就算你輸了,紙官署也不惜得要你打雜工。”采蘩的語速不急不徐。
在西騁再開口前,她對秋相道,“相國大人,剛才您說比試乃公允切磋技藝,如此對死者不敬的賭注,采蘩可否不接受?”
秋相頷首,“西騁,你確實有些強人所難。比紙本為競技,互相一較長短之下,能彌補自身不足,讓造紙術更為精湛,卻非率性意氣之爭。你說的賭注我早就聽過,和張大人丹大人商量後才決定取消了。所以,你也不必再提。”
西騁冷哼。
而後,人們紛紛走出正廳,往後院去佔個好位置。今日只是前道工序,因此看客不多,就是紙官署和御紙坊的人,還有評官和代表紙匠們,以及對造紙真正有興趣的。儘管如此,好座位也是要先到先得的。
“采蘩啊。”丹大人交待一句,“盡力即可。”
“師父說盡力而為其實就是給自己留了餘地。丹大人,這回我沒給自己餘地,無可退,只向前。”但追求的,並不是一個輸贏結果,采蘩沉著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