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掌事報說客人到了。
“魏夫人,東葛大人好醇酒,蘭燁可是誇下海口說百香坊是都城最好的酒莊,所以等會兒你可得拿出最好的佳釀來。東葛大人還說了,北酒勁烈,南酒醇卻無力,他迄今喝南酒就不曾醉過。言下之意,看低南人造酒之功。采蘩姑娘讓他見識了女匠也能有精湛絕技,魏夫人可別讓他小看了去。”向琚起身要去相迎。
吳姬最聽不得人說南酒不夠勁,眼波兒俏裡凜,“既然如此,那我就得拿出看家本事了,讓那位大人一醉解千愁,連剛發生過的百鱔纏身都忘光了罷。”腰肢一扭,去後面抬寶貝。
向四隨向琚走出小屋,“你不說那些話還好,一說可不得了,女大東家還不灌得那位大人昏天黑地?”
向琚面泛淺和笑意,“那不是挺好。趁醉才能套出有用的話來,不然真金白銀砸他身上沒響動,我們豈不成了傻瓜?”
向四一想也是。
酒宴到天光曉方散,向四看著東葛青雲的馬車調頭馳遠,這才收起客套的笑,對一旁同樣肅面的向琚說道,“東葛青雲那些話不會是真的吧?采蘩姑娘怎麼可能是他夫人孃家的奴婢,而且還差點與他為妾?實在荒謬之極。”
“既然覺著荒謬,四哥為何如此一本正經?”向琚以為東葛青雲和采蘩只是舊識,也猜到有些男女糾葛在其中,而采蘩的卑微他也是親眼所見,但萬萬想不到事實竟可能會像東葛青雲的醉話。
“那是因為那是因為沒人會無緣無故說出這些話來。名字一樣,也是北周人,容貌一模一樣,那個采蘩被判流放時十七歲,這個采蘩今年正十八。東葛青雲可能虛偽,但不用在此事上撒謊。只不過――”向四眉頭深皺,“他說采蘩姑娘是個愛慕虛榮的淺薄女子。這句話實在讓我不敢認同。她若真是那樣的人,當初就巴不得上我們的船了,而且還拒絕了你的求親。東葛許她妾,你也許她妾,你與東葛相較,他不及你遠矣。采蘩姑娘要是虛榮,為何不答應你?聽東葛那意思,采蘩可在他身上下足了功夫,他才動心允諾的。切,果真如此的話,難道你還不如他東葛青雲?我看他有標榜自己之意,過於自大。”
向琚望天邊煙淡的朝雲,沉默半晌,直到雲亮起絢爛的金紅,才道,“為婢者,本以為要嫁個如意郎君,心頭正暗自歡喜,不料不知是人禍還是天災,和父親一起成為階下囚流放千里。一路恐怕不會遇到什麼好事,官差衙役兇猛似虎狼,偏她還是那樣一副招惹事端的相貌。逃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但若真逃了,那便是置於死地而後生,性情如何還能跟從前一般?原本想要什麼,如今肯定憎恨什麼。原本是怎樣的人,如今肯定不願意重走老路。”
向四聞言大驚,“你相信采蘩是北周逃犯?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她欺騙了這裡所有人,意味著她根本不是沒落家族的千金,意味著她根本不配當童氏長孫女,也意味著姬氏再容不下她。”向琚卻突然一笑,“四哥,你以為我們這麼相信了,采蘩就會失去所有嗎?”
“不會嗎?如果東葛青雲能拿出證據來的話――”向四急道。
“四哥忘了,這裡是南陳。”向琚目光中有一種堅定,“那個姑娘逃到這裡,就是想一切從頭,當然不會任過去的人和事跑出來搗亂。而且她過去的身份是由她義弟義妹親口認定,因此無人懷疑沒落千金的說法。她義妹年紀小,相處一久便真當她親姐,但姬家十郎已經是懂事的年齡,自己的父母有沒有認她當女兒,她到底是什麼人,他肯定知道。也就是說,姬十公子不僅可能是幫手,還可能是為她製造身份的始作俑者。這兩個孩子是采蘩最有力的證人,而東葛青雲是外來者,他口說無憑,卻要童氏和姬氏兩家,甚至我們的皇帝都承認錯把北周逃犯當千金,簡直要動搖崗巖一般,除非他有更多的有力憑證。比如,他夫人和沈氏孃家人的指證,還有當時畫押的掌紋指印,最好還有畫像等等。不過要回北周集齊這些再入南陳來,就得三四個月。東葛青雲是官,不能隨意離都,哪能那麼容易說走就走。依我看,采蘩姑娘暫時只需一昧否認,不用多做事。至於落水鱔魚這些,不過是淘氣所為。想來東葛沒能幫她逃脫牢獄之災,她原本想靠一輩子,失望之餘就是恨了吧。”
“照你這麼說,那個采蘩真是這個采蘩?”聽起來,五弟是篤信了,但向四還真不想去相信。
向琚眼眸一眯,沉思。
第二日下午,采蘩接姬鑰下學回家,卻聽林川說有外客在等。
“有客?”姬鑰很好奇,“自父親母親去世,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