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能在左伯紙上潑墨,那位名畫師不惜一擲千金。
“抱歉,師命難違。”采蘩卻不動心,對了然的秋相微微頷首,轉身回到丹大人那兒。那麼多盯著她的眼睛中,肯定有一雙眼屬於東葛青雲,但她神情自若,連找他都懶。
丹大人摸著鬍子,欣慰笑道,“雖然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卻不知竟以如此的方式,了不起啊,很期待你會給紙官署帶來怎樣一番新景象。”
但於良異常沉默,一聲不吭,突然低頭往外悶走。
“師兄?”采蘩拉著姬鑰跟上,以為於良心裡不舒服,因為師父沒有把那個不像秘訣的秘訣教給他,“師父不是不傳給你,一來是當時你睡熟了,二來想讓我等適當――”
“師妹。”於良又頓然停步,“我終於明白了師父有多了不起。就像你說的,他是最出色的大紙匠。他能收我為徒,我相信自己一定也不差的。所以我想,只要努力,將來必有所成,也無愧於師父。”原來不是嫉妒吃醋,而是有自信了。
“師兄自有過人之處。”好比一根筋到底,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好比他有很多奇思妙想,都是從老百姓日常生活出發。今日集中在這裡的人要看紙的十全十美,但那樣的紙卻走不進每戶人家。
於良捏著拳頭,咧平了嘴,憨直一樂。同時,他想起來自己帶著小學匠們,連忙招呼他們回署,儼然一副長兄的模樣。小學匠們也似乎都挺喜歡於良,圍著他說個不停,對造出左伯紙的采蘩反而不怎麼敢靠近。
“姐姐,回家了。”姬鑰一面高興采蘩揚眉吐氣,一面暗中留意東葛青雲,權衡之下,還是趕緊離開得好。
采蘩應了。然而剛上車,就有一穿北周官服的小吏急匆匆跑來送名帖。名帖是東葛青雲的,說欣賞她的才情,正好明日有個遊湖泛舟宴,請她一定賞面出席。
姬鑰見采蘩收了帖子,不由皺眉,“姐姐何必答應去?他明日必會追問舊事,你一昧不承認恐怕也難招架,不如拒而不見。難道他還能找上門來不成?”
“我既已不怕他,就不怕見他。他就算對從前的事窮追猛打,我也沒什麼難招架,只要小心應付,說不定還能套出些對我有用的東西來。”知己知彼,才好。
姬鑰回到自己屋裡,怎麼想都不能放心,決定再去勸采蘩迴避。誰知到了她的院子,丫頭們告訴他,采蘩今晚要宿在工坊小院,且讓人勿擾。他奇怪比試都完了,她為何還像前些日子那樣將自己關入工坊中,於是前往看究竟。院門已下拴,敲門又無人應,他繞到後面,借梓峰的肩膀趴上牆頭,卻為眼前所見的景象一愣。
采蘩穿著收袖扎腰的灰布裙,一頭青絲用方巾固在腦後,雙手握竹簾,站在紙槽前做著兩個動作――抄紙和分離。眨眼功夫,溼紙絮就堆了手掌厚。但她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重複它們。月掛長夜,溼紙幹紙吸收每道銀光,映得她的手雪白臉雪白,連那身灰布裙都似雪色白衣。明明應該是枯燥單一的動作,她做來靈動非常,居然還曼妙秀美。
姬鑰呆看著,此時月光下抄紙的女子,有沉靜又有張揚,有力量又有柔和,有節奏又有自在。
“別瞧著挺好看的,小公子要是翻你姐姐的手掌,保準嚇得你哭。”缺一耳朵的腦袋冒出來,丁二擋住姬鑰的視線,“撐住的,就是老繭;撐不住的,就成了水泡;要是狂躁,那就破皮見血了。慘不忍睹。”
“都說姐姐造紙有天賦,這兩日的比紙,我看她也似乎輕鬆得很,原來卻經過這樣一番苦練。”突然,姬鑰不想勸了。姐姐如此堅韌,他這個當弟弟的,萬萬不能小看了她。
姬鑰和丁二各自哪來的回哪兒去。
他們的出現消失沒有引起采蘩的半分注意,足足練夠一個時辰,她才進寢屋。全身累到癱軟,思緒卻仍活躍,她用只有自己耳朵能聽見的音量道――
“紙為金,金為心心如雪,雪如紙好紙,心雪也”有些說得很不清楚,唯最後一句全了,“紙之心,人之心,如鏡如影。”
采蘩領悟到,左伯紙研妙輝光,而左伯與世不爭,名聲仍然遠播。可見左伯紙為左伯的一面鏡子。想要造出左伯紙,不是麻和其他輔料的分例安排,也不是工序中三抄或砑光,而是心。造紙人的心。師父和歷代左家人對左伯紙鍥而不捨的追求,反而忽略了左伯造紙時的心。一種紙,想要仿像,照左伯的說法,就是要知道紙心匠心的出處。因此,從決定要讓左伯紙再現,她便在左伯生平事蹟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回康都一路,讀了關於他的很多正史野史記載。波瀾不驚,自得其樂,是由此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