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高抬貴手。”
官差趁勢再勸。“大公子,您看這事是不是就到此為止了?其實不是什麼大事,您這位朋友多半防備過當些。”
人群交頭接耳,十之八九偏了沈珍珍,對采蘩暗中指指點點。他們忘了剛才沈疆那一聲聲罵,只看得見溫柔嫻淑的東葛夫人和她說不出的委屈隱忍。
獨孤棠對那些聲音和目光視而不見,“何為防備過當?童姑娘是南陳大家千金,連陳帝都知其名賞其才。一個不認識的男子把手放在她肩上,要不要剁?”
采蘩突然覺得,原來這裡所有人都不如獨孤棠好看。不是指五官容貌,而是他與平常截然不同的狂肆張揚,簡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對自己而言,算得新鮮面了。
沈珍珍不慍不火,言語卻開始鋪陷阱,“大公子的意思是要如何?難道要我兄弟對童姑娘負起責任,娶她回家不成?”
沈疆一愣,想跳起來,但覺胸口讓獨孤棠的腳踩得重如千斤。
眾人中有自以為正義的,附和道,“那就娶了吧,郎才女貌也算一段佳話。”
沈珍珍站在那兒,寒風中絲毫不弱,微然一笑,“童姑娘,我兄弟雖有妻,但你身份富貴,自然不會委屈你,我代他以平妻許你。”
周圍寂靜,人人想看來自南國的千金撒潑上吊。
這是沈珍珍的小試牛刀了。采蘩笑粉了桃花面,直接將那把牛刀扔回去,“東葛夫人的兄弟蠢才,實在配不上我。你若不介意,真要跟童氏攀親,南方有一習俗可循。我姑且認他當只放生龜孫,吃住算我的,養在你家,每年我寄銀子給夫人,夫人把這些銀子都花在他身上即可。此習俗乃小輩為長輩添壽,專養他家無用子孫,極為積善行福。”
看熱鬧的人裡,還有一兩成中立,聞言爆笑。
沈珍珍上回在西園昆湖沒能討得口頭便宜,歸咎於自己太驚訝才失了準心,卻想不到采蘩的應對是真厲害,幾句話逆轉了自己給她的羞辱,而且還不知道怎麼反駁回去。因為如果反駁,恐怕也得尖酸刻薄,或裝哭叫屈。這兩種此刻都不合適。既不能讓人覺得自己失儀,又不想再在采蘩的挑釁前示弱,矛盾不已。
“采蘩,罷了,好歹給東葛大人點面子,到底一路同行過來的。”獨孤棠移開腳,往采蘩走去。他也在笑,為她放生龜的說辭暗暗叫絕。
獨孤棠直呼那賤丫頭的名字?剎那,給了沈珍珍一個打擊采蘩的主意。乍聽包括自己丈夫在內的三個男子求娶采蘩卻被拒絕的訊息,內心由憤怒到不解。按理,那丫頭不知道多想嫁個好男人,為何不選一個?連南陳美玉公子都不要。困惑到現在,卻突然撥雲見日。原來,采蘩還是那個想釣金龜婿卻自不量力的女人,不是不要那些名門公子,而是在這些人中選定了一個最合適的——獨孤棠。
這女人變聰明瞭,沈珍珍眸中冷笑。她在長安一年多,但獨孤棠的大名如雷貫耳。定國公的長子兼獨子,身份本在庶出和嫡位上晃盪,因定國公的繼室最後一胎又是女兒而終往高出走。而獨孤棠出名的不僅是身份上的無法定論和他的克命,還有他狂放的俊逸,無情的風流,跋扈的文武全才,和名貴圈中的退避,令長安眾家大小千金厭之賞之喜之懼之,最終成為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因此,獨孤棠有父有母又無父無母,有尊有貴又無尊無貴,但他之能實屬強者,開天闢地也不難,將來必成大器。對卑賤出身的采蘩而言,這人目無尊長,嫡庶不清,想要進門就少了長輩那關的刁難和身份家世上的阻礙,實在是很好的選擇。不過,冷傲的獨孤棠會看得上嗎?采蘩的容貌豔麗,多看則無趣,又是性子乏味的虛榮賤婢,可解風流,卻不用多久就生膩了。而且,像他這般眼高於頂,若自己當眾推波助瀾,他肯定避之唯恐不及。男人都這樣,貪戀美色,卻又不願輕許諾言。好想看,那個賤丫頭痛苦失望的神色,就像自己出嫁那日,她帶著鐐銬怒而絕望的樣子。又能痛快!
心中惡毒,但笑如純菊,沈珍珍似天真,“大公子為童姑娘出頭,童姑娘又瞧不上我兄弟,倒是十分默契。”來吧!否認吧!讓賤丫頭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就算能逃出去重新做人,仍改變不了卑微骯髒的血統。
四周悄語成為一片嗡嗡作響,振起了采蘩的耳鼓。將沈珍珍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她不知是否該同這位幼稚的夫人一般見識,兀自思量著。
“東葛夫人看錯了,恰恰相反。”獨孤棠的聲量不高不低,但能聽到的人不在少數,又悄散播了出去。
果然!沈珍珍嬌弱的容顏散發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得意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