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從來不提。”奇怪,近來,這已經是第二個問她爹是誰的人。
老頭正想再問問仔細,突然聽到有人在前院說話,打斷他的思路,一時半會兒是撿不起來了。
“老爺子在家嗎?我們來取貨的。”
老頭掰指一算,自言自語。“這麼快又到二十九了。”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對采蘩和於良道,“今日就到這兒,你們走吧。”
采蘩不賴著待,跟著老頭往前面走,“老人家,兩個問題。”
老頭翻白眼,“就知道你事兒多。第一個問題。罈子到底裝什麼。答案:不告訴你。第二個問題,哪塊硯臺最適合那枚紙。答案:老實頭選的那一個。聽了是否失望?你處處比老實頭強,我卻說老實頭對。”
“不會,我師兄自有我不能比擬的強項,但我可否請教我的失誤在何處?”采蘩趁空還對於良翹大拇指。
“也不能說失誤,卻是你的書畫風格迥異於常人。落筆似水流,揚於紙間如飛羽。有人如此評價孟氏父子的書畫。你選的硯屬深墨,適合輕筆。老實頭雖不識字,也不會作畫,巧在落筆之力與我那個求紙的客人相似。故而他選對了。”老頭笑歪嘴,“我說這麼多。你應該明白了吧?”
“老人家,我明白了。您讓我們試墨,其實不是要看紙不好,而是著墨的效果。恐怕您的那位客人並非書畫名家,而且堅持只用某種墨,因此您看人看墨造了這枚紙。”這麼做生意,好有意思啊。
老頭光笑不說話。已到了前院。
采蘩看到兩名身形瘦長身穿灰衣的男子,一個見了老頭就笑,一個鐵黑一張臉。因為想找冬瓶兒春瓶兒。因此對老頭的客人就有些好奇,腳步不由慢了下來。
老頭對他們的態度不冷不熱,指指角落堆放著的罈子,“一共三壇。”
“說好了六壇的。”鐵黑麵開口,聲音果然和臉一樣兇。
“冬日難尋夏料,就這三壇還是我好不容易找的。”老頭淡然回道,“也不加你們銀兩,二十兩一罈,付了錢就拿走吧。”
笑臉的表情有些為難,“只有三壇,我們回去不好交待,價錢倒不是問題。要不銀子翻番給,您再想想辦法?”
“月中再來一趟吧,不過不能保證一定有。”老頭醜話說前頭。
“有您這句話就行。”笑臉一樂,拿了銀票遞過來,很快搬起罈子走了。
老頭靜了一會兒,扭身往裡走,卻見采蘩他們還在,瞪起眼,語氣不佳,“你倆等吃飯啊?還不走?”說罷不再理會,一個人進屋去。
於良縮縮脖子,“這老頭翻臉比翻書還快,剛才還好好的,一下子就兇起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來得不是送錢的,而是討債的。明明六十兩進項,應該高興才對。”
“恐怕這銀子雖然在手,卻實在不好賺,所以高興不起來。做買賣就是這樣的,未必有錢進來便好,也得看客人是誰,怎麼做成的交易,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一本賬,有加也有減的道理。走吧,別惹嫌。”采蘩往門前走。
到了門外,又看見鐵黑麵和笑模樣,兩人還沒離開。笑模樣捧高了罈子,站在馬車窗邊。窗裡出來一隻手,伸入壇中。好似蘸過,手指沾了溼漉漉的東西,又縮回車裡。
“行嗎?”笑模樣問。
“可以。”窗後發出的聲音。
兩人這才把罈子裝上車,喝馬走了。
“果然神神秘秘,卻不知罈子裡是什麼,能賣到四十兩一罈。若就是拿來潑你們的酒罈,那澆在身上的完全是銀水啊,不得了。”采蘩說笑,卻沒聽到於良回應,轉頭髮現他衝著馬車發愣,“怎麼?難道瞧見車裡其實是位絕色美人?把你的魂勾走了?”
“那是男人的手。”發愣,但還有魂,於良攏著眉頭。
“還以為你看花眼了,錯把男子當紅妝。”手掌寬大,指節粗起,指甲平齊乾淨,一看就是幹手工活的,采蘩當然也知道是男人手。
“我並沒有錯把他當女子,只是——”於良不曉得怎麼說,“感覺哪裡有些怪。你沒覺得嗎?”
“我覺得那三個罈子裡的東西怪,還有那兩個搬罈子的也怪,所以同意師兄你的說法,車裡人一定更怪。”以此類推法。
“不是的,就是那個人,啊,那隻手——哎呀,我肯定讓老混蛋攪渾了腦袋,亂哄哄的。”甩甩頭,於良抖抖身子,“撞邪的惡感。”
采蘩失笑。
這晚上西騁沒回居瀾園,到了第二天一早,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