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概易一刻鐘,終於有人進來了,扔了像是窩頭似的東西在她們面前,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出去了。周圍的女人默默的撿起來開始吃。易白梅也抓了一個腳邊的喂到嘴裡,嘴裡還有嘔吐過的苦味,食物就像是木頭渣滓一樣。周圍的女人都不說話,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也沒有人來詢問易白梅一聲,就好似她們已經默許自己是貨物的命運。
“你們 ”艱難的從喉嚨中說出這樣幾個字,可轉眼還是嚥了下去,易白梅不想浪費唇舌,她們自己都沒有逃跑,何況是幫助自己了。一天的奔波下來,易白梅整個人已經困頓不堪,好在吃了點東西勉強能鎮定下來,手腳到處都是鈍痛,可腦袋還算清醒,以這個草棚那低矮的門閥,自己應該是能逃出去的。看了一眼枯坐在一旁的幾個女人,易白梅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穩定了一下情緒,這才朝門口爬去,棚子外是用木欄攔住的,估計以前是圈養動物用的地方,易白梅伸出手就能摸到外面的門閥,輕輕往上移,試了幾個角度,總算弄了下來,可她還沒走出門,就聽見旁邊馬廄傳來一陣嘶鳴,緊接著就有人從屋子裡出來,看見易白梅站在門口,劈頭就是一耳光。也許是挨慣了打,易白梅倒不覺得怎麼痛,而是拿著手上的木頭門閥開始反擊,雖然次次落空,可好歹阻止了他的攻擊。
不一會兒,那些匈奴人都走了出來,看著易白梅在那裡掙扎,還是義渠桑,走了過來,一腳踹開易白梅手中的木棒。易白梅也脫力的癱倒在了地上,本來以為又是一陣毆打,但是義渠桑只是用腳踹了踹她:“你還能起來嗎?”易白梅已經爬不起來了,他就順勢將她提了起來,扔進了草棚裡。
這一次,易白梅再也無法睜開眼了。不是不能睜開眼,準確的說是即使睜開眼,也什麼都看不見了。氣血攻心也好,寒疾復發也好。易白梅看不見了。她像是其他幾個女人一樣的麻木的隨著這些人趕著路。因為看不見,心反而靜了下來,開始思索一下以前都沒思索過的事情。
她一直都很順利,付出一丁點的東西,就可以得到數以萬計的回報,天下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在她的面前了。那些都是愛她的人賦予給她的,一旦脫離了,憑著她自己,所受到的只是無盡的傷害和黑暗。前所未有的沮喪侵襲而來,更讓人透不過氣。這才是真實的世界吧,站在頂點的自己一直無法理解別人的痛楚,覺得什麼都可以承受,現在明白,眼前只是無盡的黑暗是什麼樣子的。
易白梅的沉默寡言和順從讓她少受了許多的虐打,但是她卻更加的虛弱下去,等到行進到了塔匪的時候,義渠桑看著她可能要死掉了,就把她扔到了路邊,也是,一個要死的瞎子,恐怕是賣不出去了。臨走,還有個匈奴漢子覺得做了無用功,洩憤似的吐了口唾沫在易白梅的臉上。
易白梅就這樣被扔在塔匪清晨的路邊,橫躺著,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臉上還有汙黃的唾液。也許晨光已經升起了吧,她想,因為身體已經沒有開始那麼僵硬了,自己也許能捱過今天,然後明天呢,就死掉吧。
她大睜著眼睛,雖然明白自己看不見,可還是想要睜著眼睛,還記得她看過的最美麗的風景,就是和慕容青餘同騎在孤雲的背上,在塔匪城外看的夕陽,那個時候身後有溫暖的胸膛和依靠,眼前是帶著西域色彩的城牆和廊角,飛簷出去的景緻在橘色的光輝裡,讓人覺得多麼的美好啊。
易白梅躺在街邊,像是一具屍體,可是卻沒有人上前檢視,這兩年戰亂,看慣了死人,誰也不會大驚小怪了,特別是像這種乞丐模樣的人。倒是死一個清靜一個,大家都等她死透了,官差再來把屍體扔到城外的亂葬崗。
明明還能聽見別人的腳步,可是卻沒有被挽救的希望,那種等待死亡的絕望還是反覆的折磨著易白梅的心,她其實希望死得體面一點,早知道再見不到慕容青餘,還不如就死在皇宮中,哦,那裡有專門為他建造的宮殿,舒眉院啊。那麼奢華的宮殿,她還不曾入住呢。
神思恍惚起來,飄得越來越遠,卻有腳步突然挺到面前,易白梅盡力往另一面側了側臉,她想要平靜的等待死亡,而不是被人不帶善意的審視。那人卻蹲了下來,伸出潔白還帶有一些馨香的手指撫上易白梅的臉頰:“小姐 是你嗎?”
這個人穿著一件粉色的衣衫,衣飾雖然簡單,卻顯得很精緻,她的面目比起中原人帶著幾分深刻的輪廓,能看出有一定西域的血統。只是她走路和行動看起來有一些不協調,應該是以前肢體受過一些傷害。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廝和一個丫頭,那丫頭就說:“万俟小姐,這個人是乞丐啊,你不要弄髒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