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雖不寒,但她從床上起來時只披了見外套,涼風吹過凍得她打了個寒顫。張沐雖覺得有些冷,但懶得走動,依舊坐在視窗回味著今日的一切。
“你又這樣。”
這聲音耳熟得很。
張沐回頭訝然一望。
一日未曾出現的朱佑樘正推著木門,著一身寶藍的衫子,唇畔含笑,面貌柔和。
他走上前,大臂一抱,把張沐鎖在懷中,“沐兒,夜寒地凍的,你怎麼不多穿幾件衣服?”
張沐訕訕地:“太子,你也曉得我是很重禮數的,不如將我放下,讓我自己披上衣服?”
感覺到身上的手一鬆,張沐跳上chuang,拉下床幕,慌忙地套起衣服。只留著朱佑樘坐在桌案旁,一張臉隱在黑暗裡,看不太真切。
張沐套好衣服,檢查幾番後才拉開簾子。此時朱佑樘正正拿著茶壺倒茶,同樣的動作在他做來異常的好看。
兩指粘連於柄上,左手清爽地攪動著茶葉,不一會兒茶香四溢。
他正要倒茶時卻發現桌上只有三個茶杯,而且每個茶杯都有喝過的痕跡。
“沐兒,沒杯子嗎?”
張沐見他晚上如此大大方方地坐在桌旁沏茶,琢磨著找個名目將他趕走,想了一想,與他道:“唔,三個茶杯都用過了,恐怕你沒法喝了。如果你渴還是回去喝罷。”
朱佑樘喔了一聲,將茶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卻不走,只側了個頭看她,道:“你可責怪我今日沒來見岳父岳母大人?”
張沐怔了怔。
太子日理萬機,來與不來她都不會怪罪,萬談不上什麼責怪的,唯一的遺憾是在父母,他二人如此期待見太子一面,今日竟是落空。
張沐尚且還在思忖這個責怪,朱佑樘卻已來攬她的腰身,緩緩地說:“沐兒”。
她嗯了一聲,覺得這場景無端地尷尬,
還有些發懵。
朱佑樘埋著頭笑了一聲,雖是笑卻有股奈何不得的意味:“你不是一直希望出宮的嗎,我成全你。兩天後你就出宮吧,這些日子,你時常為我磨墨,陪我下棋,與我談論國家大事,於我也算是這生的夙願已了。待我打點一番後,你就出宮吧。”他將張沐摟得更緊一些,嘆了口氣,卻不再接著說了。
張沐將他的話過了一遭,覺得今天的他有些奇怪。平日裡她一提出宮,這人就冷眼相看。如今居然主動提出出宮一事。他沒見到自己的父母也不至於這樣賠罪罷。
但自她與朱佑樘相熟,他從來都是一副泰山壓來雙眼不眨的性子,平素裡只偶爾出現些怪異的舉動,但持續時間頗短。此時竟在她面前顯出這樣的姿態,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張沐乾乾一笑“太子怎麼突然有了這主意,我不必出宮,在你那書房看看書其實也是不錯的。”
這話,倒是真心,近來一進他那書房,一股祥和之氣撲面而來,再亂再糾結的心思也會緩緩平復。
朱佑樘聽此話僵了一僵,抬頭來看張沐,眼眸裡閃著亮晶晶的光芒。
他欲言又止,突然深深地將頭埋在張沐的肩窩,悶悶道:“張沐,我愛你。”
張沐茫然了一會兒,繼而睜大眼睛,十分震驚,
天塌下來也沒有比這驚悚的了,
這人,這人不是一心一意掛在那姐姐身上,怎地今日冒出這樣一句:
他愛她。
儲秀宮 031 變故
張沐記得隔壁鄰居家裡住的那個小春。她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心心念念要女兒脫了土地,嫁個書生。小春後來果真嫁了戶書香門第,家裡只有一個丈夫,一個婆婆,人不多,按理應磨擦皆無。但她卻成天受著惡婆婆的欺凌,不到三年書生丈夫就以無嗣的名義休了她。
小春被休,在家裡上吊四次不死,絕食三日不死,鬧騰好幾日也沒能闔眼一閉,兩腿一瞪離了那負心漢。當時延齡還戲稱她不是凡體,能實踐得了這麼多自盡手段。
可兩家都住在張家村,抬頭不見低頭見,小春父親常常站在那書生門口喊罵,田裡漢子罵人自是句句帶髒,更何況他女兒和那書生沒了聯絡,說些“生兒子沒屁眼”的髒話也潑不到自家身上。那書生那受得了這樣的折磨,只得請了張家宗親做主。
最後兩方陣營一擺,小春孱弱哭泣,後方烏泱泱站著家裡親戚;那書生獨自一人對陣,竹竿子的身擺在對方的氣勢下不停地打著寒顫。但他,噔地一聲,在祠堂前擺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古訓,那小春終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