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鮮于世榮的動作如在水中,緩慢而清晰,掌風已到身前,路數卻依舊隱蔽。月眸瞠大,再瞠大,鮮于世榮終於立掌成爪,她心頭一喜,準備接受這陰狠一擊。誰知,痛意並未如期而至。
餘秭歸不可置信地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人影。
“子子愚!”
她一把接住他軟軟的身子,黑瞳依舊對不上焦距,上官意輕輕笑著:“我抓住他了”
聞言,餘秭歸看向他的腹間,粘膩的一片暗漬,他死死攥著那隻死命掙扎的鐵爪。俊臉看不出半絲異樣,醉人的黑瞳依舊笑著,好似雲淡風輕,好似沒有半分疼意。
全身真氣像要爆出,餘秭歸立掌成刃,插入鮮于世榮的巨闕,而後橫向一拉,沉啞的慘叫埋沒在周圍捲起的殺戮中。
“終於”挺秀的身子緩緩滑下。
“子愚!”
抽出血掌,她抱住那具溫熱的身軀。“子愚子愚”滾燙的淚奪眶而出,她心慌到不能自已,不顧性命地給他輸著真氣。“我功夫好,傷了就傷了,你跑出來做什麼跑出來做什麼”
只聽輕輕一聲:“你受傷,我會心疼。”
淚滑落眼角,這一刻,她眼中真真正正,只有他。只有他,滿心滿眼只有他,就算河山將傾,就算日月不明,都只有他。
小心翼翼地將他抱在胸前,她低下頭,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邊低語:“子愚,我要和你去金陵。”
“好。”
黑瞳中盛滿春景,桃花落了一地
第二卷 完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詩經·周南·關雎》
第三卷 綢繆
第一章 宜春香質(上)
江南形勝之地,東吳鬥分之所。西以峨眉為壁壘,南以長淮為伊洛。銜遠山而據大江,控湖海而望南廣。黃旗紫蓋,虎踞龍盤。蔚為藝文儒術之勝,長嘆風帆海船舶之饒。衣冠萃止,斐然有章。金陵真王地,然,非帝宅也
正如《俠客遊記》中所記一般,大魏雖開國於金陵,但守成於北方。太祖皇帝感懷龍興之地,在此設立應天府,與北直隸順天府搖相輝映,故而在大魏治下,金陵又稱南京。
時值三月,正當金陵花期,只見雞鳴山上春櫻如雪,湖畔山色漸青,恰是一派水藍天染的好圖景。臺城下一縱小市,沿街的酒家剛接到衙門的訊息,聖德皇帝七七已過,掛了許久的白幡終於拆下。見此情形,踏春遊湖的儒生們不免議論開來。
“據說先帝是因為失德而死。”望著墜地的幡布,為首一名青衣書生開口道。
“王兄,這話可不能亂說。”
“聖人云:帝王失德必有天象,君不見先是兩河同澇,再是冬至成霾,然後是關外兵災。你再看先帝大行之後,民亂止息,陰霾驟散,關外平定,前因後果清楚明白。陳兄若還不信,可去府衙的昭民榜看看,先帝遺詔的抄本上清清楚楚寫著‘四海之亂,蓋出於朕’,明明白白的罪己詔啊。”
周圍聽客恍然稱是,卻不知皇帝遺詔多為大臣擬就,加上聖德帝駕崩前多是昏迷,這份“歸罪於朕”的“誠摯”詔書應是出自顧命大臣之手。
顧命大臣啊,那位因為子愚的關係差點喪命,為何在起復後不對金陵上官家下手?
餘秭歸不由心頭微疑,放慢腳步,這時就聽——
“哎,管他先皇新皇,只要少收點魚課(漁稅)就是好老爺。”
賣魚的小販喃喃著,見她瞧來,馬上堆笑。“姑娘,買條魚吧,新鮮的烏魚,剛撈上來的。”
她停下腳步,俯身看著盆中肥魚。
“您瞧這魚多精神,看您剛從藥鋪出來,是不是家裡有人生病了?”
這魚販倒眼尖,她道:“替我家老爺抓藥來的。”
“那姑娘可算碰巧了,這烏魚可是最補的。”
“哦?這魚多少錢。”
見她有心要買,小販愈發熱情。“大的那條七十文,小的那條四十文,您要兩條都要了我算您一錢銀子。”
“倒比上月便宜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