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笑似有若無,連喬的思緒被拉了回來,她逆著光有些看不出透徹對面的人,可是心卻咚咚地跳得厲害。她腳下有些遲疑,進來後背身向著他關上了門,那時刻她幾乎是用渾身的力氣在深呼吸。連喬一向自認為職業素養很好,生活的磨礪讓她可以坦然的應對一切突發情況。處驚不亂,這是她在CNN時得到的評價,也是作為一個新聞記者值得驕傲的評價,可是這個時候她覺得自己有些無力,與他的鎮靜相比,她的道行——淺了。
連喬再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是換了一副平和的神情,“鍾先生!”她的臉上有笑,淺淡乾澀,沒有內容,是一種疏離而中立的平易。如果僅僅是一個新聞官,鍾承榮會很高興她有這樣的表現,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額外還有什麼期待,他心情突然變得很差。這幾年他越發的成熟,喜怒不形於色讓人對他更有幾分敬畏。
“請坐!”說著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這是合同,看看有什麼問題,有什麼要求可以提,能滿足的中正不會很吝嗇。”
“謝謝!”連喬接過來,認真的看著合同,鍾承榮目不轉睛的認真看著她。都說一個女人就是一本書,他匆忙中翻到了中間的一頁,看到了最深埋的懸念,體會了其中的溫潤玄妙,卻沒有了下文,這也許是他對這個女人始終念念不忘的原因。
連喬看完合同抬頭正對上他炙熱而帶著探究的目光;她一怔,臉上泛出些許紅潤,讓她有些蒼白的臉色看上去好了不少,她有些不自在,沉下臉來,“鍾先生,我有些異議。是不是”
“為什麼連個招呼都不打,不聲不響的就走了。”這件事情在鍾承榮的心裡打了一個死結,他喜歡這種很單純的樂子,沒有負擔也沒有責任,最厭惡的就是女人事後伸手跟他要支票,那就變成交易了,交易性這種東西讓他覺得很噁心。所以儘管他每次的出手都很大方,但凡是收過他支票的女人從此也便不會再跟他有什麼交集。自家的兩個弟弟那時候就取笑他,說他對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缺乏客觀的認識,在男女關係上已經大踏步跨越式的發展到了共產主義社會。
“我不明白鍾先生你在說什麼?”連喬撇開臉不看眼前的人,她覺得鍾承榮是在存心給她難堪,那不過是件荒唐極了的事情,露水姻緣,那時候她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麼是做什麼的,這樣的關係有什麼可說的,又可以說什麼,再見?她真的不想再見到他了,這麼多年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腦子挖出來,只希望能忘記那一個星期的荒唐,可有時候越是你想忘記的就會記得越清楚,這不是她第一次有這樣的體會。
鍾承榮對她這樣的應付有些缺乏心理準備,他愣愣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忍不住笑開,然後是哈哈的大笑。連喬的臉色變得鐵青,此刻坐如針氈,她猛地站起來把合同丟回他的面前,“你就是把我弄來羞辱我的是嗎?那我告訴你,我不做了。”
鍾承榮停下笑,坐著仰視著她,臉上笑容慢慢的收斂起來,“坐吧,連小姐;我們是簽過備忘錄的,你這個樣子恐怕我們也要再談談締約過失責任的問題。”他直起身,把合同拿起來又翻了翻,“我收回我剛才說的話,你接著說,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有異議是吧。”他的聲音很平靜,如常一般,似乎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連喬愣在那裡,覺得自己剛才就應該什麼都不說摔門而去,這個時候該怎麼辦,他讓步了,自己的憤怒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樣,根本借不到力。她很會應付大眾,可是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卻對付不了一個人,他們到現在才說了三句話而已。
鍾承榮撥通了內線電話,“劉秘書,給連小姐泡杯花茶送進來。”放下電話他伸手示意連喬坐下來,“說說你的異議。”
連喬低低的嘆了一口氣,緊緊的攥著拳頭平復自己的委屈和怨氣,然後又慢慢的坐下來,“我覺得合同期太長了,違約金也太高。”她本來是希望公司能夠給她提供住宿的,她回來得很倉促,到現在依舊住在酒店裡,哪怕給她找個地方暫時安身也好,可是她現在改變主意了。
鍾承榮翻著合同的手突然停住,他抬頭看著連喬,眼光波瀾不驚的,連喬兩手在桌下緊攥著,可也依舊迎著他的目光。片刻鐘承榮把合同往桌子上一丟,“所有想進中正的人都覺得三年的合同期太短了,你嫌太長。連小姐,你沒有誠意了。我不是一個公私不分的人,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我看好的是你的工作經歷和學歷背景,我就是想找一個人教我在大眾面前怎麼說話,然後可以代表公司釋出資訊,僅此而已。”說著他拿起電話,“劉秘書,跟人事部陳經理說讓他重新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