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納的夜晚很美;沿著巴諾河畔一路走,城市的燈光倒映在河水裡,星星點點,像是銀河落到了地上;難怪這座城市亦有‘星城’的別稱。
在河邊散步的人並不少;但大多都是雙雙對對的情侶;像他們這樣並肩的男人很少;再加上兩人顯眼的容貌;一時間居然引來了不少注視;但落在身上的目光不含惡意,往往只是輕輕瞟過一眼,再多的就是一個禮貌地微笑,沒有絲毫讓人不舒服的東西存在,耿夜對這座城市的好感更深了一些。
兩個人搭上了碼頭邊的小船,船伕划著木槳,讓小船順著河道慢慢漂流,坐在船頭的兩個人沐浴在零星的燈火中,不知不覺有了靜謐安然的氣氛。
耿夜仍然是帶著一絲醉意的,所以很久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薛勁坐在他旁邊,把脖子上繫著的圍巾取下來,圍在耿夜的脖子上。
“我不冷。”耿夜側著頭和他說話,聲音有些酒後慵懶和沙啞。
“不冷也圍著。”薛勁這次來找他,沒有一身西裝筆挺,只穿著輕便的夾克,脖子上圍著的圍巾現在已經到了耿夜身上。頭髮也沒照以往那樣梳理得一絲不苟,被風一吹就有些亂了,看起來倒自然了不少。
“你怎麼會突然過來?”耿夜的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之前出席酒會的時候多喝了幾杯,本來回了酒店就想洗洗澡,卻因為酒意還有些濃就到陽臺去吹風了,之後又跟著薛勁出來,身上就還穿著那套西裝,只在外面多套了件外套,酒味也淡了些。
薛勁記得耿夜本身的味道很好聞,沒有濃郁的男士香水味,反而很清爽,像是陽光一樣,想著想著眼神就暗了,甚至連平日不怎麼喜歡的酒味也覺得多了些醺然醉人的感覺。
他也說不清是不是因為太久沒跟對方這樣靠近,又或者太久沒接觸過態度這麼柔和的耿夜,所以讓他把今晚的一切都美化了。
“我來看看你。”
“就這麼簡單?”
“能有多複雜。”
“你最近做的這些都不像是你會做的事情。”耿夜語氣仍然沒什麼起伏,薛勁反而笑了。“我是不想逼你。”
他能用的手段太多了,但用得再多再熟練,他也不願意把這些放到耿夜身上去。
耿夜伸手攪動了一下冰涼的河水,然後又甩了甩手指,他看著細長的彷彿一隻沒有盡頭的巴諾河,聲音也變得很緩慢,“我知道這幾年你做了很多,不然我不會過得那麼安逸,雖然之前一直沒有接過什麼大的工作,但也沒潦倒到養不起自己。”
薛勁的眼神動了動,耿夜靜靜笑了一下,“我雖然不喜歡去探究這些事情,但好歹快三十歲的人,這點東西也不至於看不明白。”
就算是小配角的工作也是要人去找的,這些年他的工作卻一直沒斷過。吳穹就算再怎麼跟他有交情,也不會一直跟著一個紅不起來專跑龍套的藝人,但這些年他始終不忘記提點他,到後來更是全心全意顧著他。圈子裡各種層出不窮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剛入圈的時候也吃了不少暗虧,也拒絕過好幾次似是而非的暗示,還被人找過麻煩,可他沉寂的那幾年,這些統統都沒了。就算他一開始沒想那麼多,後來重新振作的時候也該明白這些事情背後有人插手。
想來想去,只有薛勁。
他從踏入圈子就跟他糾纏不清,到現在也只跟他一個人有過說不清對錯的糾葛。
“如果你覺得愧疚,你做的這些已經夠了。”
薛勁的眼神一瞬間鋒銳起來,“愧疚?你覺得我對你是愧疚?”他突然笑了一聲,卻並沒有什麼笑意,他面朝著耿夜,彷彿自嘲一般:“比起對其他人做的那些,我對你已經夠好了,但我確實愧疚,知道為什麼嗎?”
耿夜的心一下子揪緊了,他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因為我把你放在心裡,所以我才會為之前的那些愧疚。”薛勁緊緊盯著耿夜,沉聲在他耳邊一字一句道:“所以,不要再逼我了,我不在乎這樣跟你糾纏下去,但不要再用那種完全不在意的眼神看我,我也怕被逼的很了,做出些以後會讓自己愧疚的事情,我不想到那個地步,那時候就真的沒辦法挽回了。”
“你”耿夜有些頭疼,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的緣故。他覺得眼前的薛勁很熟悉又很陌生,他見過薛勁用這樣的語氣和人說話,也體驗過當初被這個人當做毫無干係的陌生人時那種感覺,但沒有一次,面對薛勁冷硬的話時讓他覺得這麼無可奈何。
薛勁的語氣又慢慢緩和下來,他轉過頭看著前方,一隻手靜靜擱在船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