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過被子蓋上他的身體,我的手輕撫過他的面頰,手指下細膩柔滑的肌膚一如記憶中甜美,只有眼瞼下一圈青黑告訴我,他已
經許多日沒有好好的休息了。
揭穿子衿的身份,他也掙扎困擾了很久吧。
從他們的對話中,我能聽出,月棲對子衿是有一種獨特的崇敬心情的,視他為兄,‘千機堂’中決策,他從不反駁子衿的任何
命令,他甚至希望子衿能放下一切和我在一起,因為他希望子衿幸福。
他眉頭一動,倏忽睜開了眼。
“啊”他一聲低呼,下意識的開啟我的手,在發現身邊的人是我後,他又猛的一停。
看著我,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偏又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囁嚅了下,緊緊咬住了唇。
我手指一招,椅子輕飄飄的落在他的面前,我一屁股坐了下去,悠悠然的看著他,也不開口說話,只是看著。
以往清高孤傲的人,此刻只剩下侷促,期期艾艾的望著我,和當年那個目中無人的臭德行可是天壤之別。
我翹起腳,一下一下的晃著,斜睨著他。
他的唇,越咬越白,唇瓣下的粉紅被咬出深深的慘白痕跡,一滴殷紅沁出,緩緩的滑下
我的眼睛,盯著他的唇,眉頭越擰越緊。
他的目光,看著我的眉頭,眼神越來越黯。
“別咬。”我突兀的兩個字強硬的出口,他身子一震,下意識的放開唇,長長的睫毛一抖。
他唇邊的一滴血,看的我心煩意亂,伸出手,粗魯的擦去,他在我的動作中閉著眼,不反抗。
以往清高孤潔,浩淼如月的國師,現在卻似砧板上的肉任我宰割,那一動不動的姿態,從骨子裡透著認命的氣息。
這樣的表情,分明是在告訴我,無論我是要打要殺,要砍要揍,都隨便了,他就當把這條命還給我了。
我的手一伸,捏住了他的下巴,數月不見,手中的臉更加的消瘦,連下巴都尖了,捏在手中只有小小的一點。
我的手指輕輕的摩挲著他的肌膚,看著他堅決的閉著眼,從容就義寫滿臉。
如果他此刻睜開眼,也許就不會如此的悲壯了,我的眼中,根本就沒有半分要懲罰他的意思。
子衿我都放過了,又怎麼會傷害他?
“‘千機堂’堂主?”我一抬他的下巴,“那日小屋後,遮遮掩掩的就是你吧?”
“嗯。”乾乾脆脆,“你的令牌是我給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依賴‘千機堂’,重要的機密交由‘千機堂’傳遞,我們就能得
到你所有的秘密。”
“那你的身份呢?怎麼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湊上他的身邊,檀香繚繞,襯托的那氣質更加的出塵,謫仙入凡塵,總是勾動人
心底蹂躪的慾望,肆意的擁抱,壓倒。
他微微的牽動了下唇,彷彿是在笑,又彷彿是無奈。
月棲的美,永遠都不是絕麗的美豔,而是那端坐如菩薩,玉佛的端莊姿態,不動時的超然平靜,正因為那種脫塵,那種難得一
動的表情上,突然出現了一顰一笑的人間姿態,怎麼不讓人心動?
“我自小就是孤兒,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有記憶起,自己就和許多孩子一起,生活在一個院子裡,接受著各種教育,如
何從別人幾句話中套取自己需要的資料,如何在三言兩語種尋找到話中可能透露的訊息,我們只有一個母親,我們稱她義母,
她告訴我們,我們的父母都是為了保衛‘滄水’而死,所以我們都要記住,為了‘滄水’而奮鬥,無論去了哪一個國家,那裡
的人都是殺害我們父母的兇手,不能對那個地方有感情。”他始終沒有睜開那雙眼,語氣平靜,“因為漂亮,我和子衿哥被賦
予了進入‘雲夢’的任務,開始,他們的選擇是,子衿哥夠乖巧,也沉靜,如果藉由風若希成為大家閨閣,必然他日有機會進
入皇家,很可能會是後宮中的一員,而我性格孤僻,又不懂得討巧,則應該進入青樓受鍛鍊,”他的聲音一停,忽然住嘴不說
了。
我捏著他下巴的手也停了,盯著他的臉。
長長的睫毛顫動著,是蝴蝶垂死前最後的掙扎,也是他心靈的掙扎。
如此清高的個性,若是被送入青樓,他能支撐下來嗎?
他能接受那些聲色糜爛在眼底下,而自己成為其中的一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