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的他,已經沒有辦法了。
即使是,他曾應承過她,要好好地在思念她的人生裡,活下去。
但是,他真的累了。真的真的累了。他再設法子單獨活下去。所以,他決心打破隱遁的狀態,復出!
蟄伏的歲月,太長了。
獨寂的氣味,疾旋地吞蝕著他的心。
悲傷好像早巳腐爛進他的心腑裡了。
他將踏著這些死氣,走向生命的另一個新段落。
不,也許該說是,終了的段落!
“七絕隱”啊!其他的六個老傢伙,太清楚他了。他們根本沒開口問他,便知曉了他的心意。他們一齊決定歸隱山林、退出武林,也一齊決定要重出江湖,痛痛快快地重新復出!
他其實並不想他們涉入。因為,這一趟悽楚的歸途,畢竟只是他一個人的抉擇。真的沒必要,讓他們和他一起走過。真的!
但,“要死,就要死的燦絢,死的轟轟烈烈!你可是,‘天下第一秘’‘隱者’無名啊!我們陪你走這最後的一趟,就當作是一種生命的餞離好了。別要羅唆!”他們這樣說著。他不能再說什麼了。不能。
他不能拒絕。不能!
惟有淡淡地點了點頭。他只能點了點頭。其他的,點滴都在心裡,再不需用,形下的語言來述說。
這是,他們“七絕隱”的深刻友情!一種用心來記錄,彼此生存的形上交往,一種生命情熱發散的徹底登載。使人無以推拒啊!
唉!橫虹刀的燭光,讓他有些惘然。以往,他克己努力尋求的天道,如今在他的眼,幾等於一場遊戲式的爭逐。難以思議啊!
現在的他,竟只渴求於死的髓味。昔日的雄心豪氣,那裡去了?連他自己都覺得,過往的著力尋覓,顯得有些荒謬,一種認真的荒謬!
天道嘛,只不過是一場可笑的追求,現在的他,這樣想著。所以,他很能體驗碧月夜的愛戀執著。尤其是在碧月夜說她將燕孤鴻視作天道的化身時,他更強烈地震動了。
因為,他在遇上他所鍾情的她時,她也如是想。那時的他明白錯過眼前的女子,將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即使,他可以破開一切阻障,臻至武道的天境,也絕不能將她存在而後失去的經驗抹去。
於是,天道的夢,完全轉化成與她情繫永生的夢!
然而,很諷刺的是,與她在一起後,他的劍術,反而不覺的臻到了一個新額峰。“隱者”無名的聲勢,大揚於浩蕩武林,鎮日都有來聞名而來的麻煩與挑戰。
一次又一次的挑戰血鬥,令她與他不堪其擾。他雖然想遁入山林,尋個真正的桃源夢境,與她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但現實的血殺,卻總是不放過他們。還是有太多太多的野心,在等著吞噬著他的聲名。
他們就在逃避追捕似的氛圍裡,急急惶惶地逃亡著。
他們為了幸福的寧逸而逃!
然而,沒有想到體質纖弱的她,竟在日夜惶慌的氣氛以及憂心他安危的情況下,香魂病飛!
他終於失去了她。他瘋狂地痛著,瘋狂地痛著!瘋狂躁野、殺念沸騰、仇盡天下——一切都在顛亂著。他不能失去她!不能!他瘋狂地屠戮著,那一天追著他們跑的一個小幫派。
他殺了他們。他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了全部!殺了所有!殺了一切!
毀滅啊,毀滅啊!毀滅吧!
終於!他在心疲力軟的狂迷中,清冷地甦醒了。
他踏著二、三十人的死軀和慘溶血跡,緩緩走向他的愛。
她說,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因為,他肯為了她放棄一切的聲名地位。只是,為了她!那一趟幸福,而最末歸入死亡的旅程,她說她真的很幸福。她真的這樣說!
只是,她總不免憂鬱著,他是不是真的快樂?她有沒有阻擋了他的路?她的存在,是不是他的一個負擔?等等——一個真心愛他的女人。她真是全心全意的愛著她。
她並不想他因為她而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她不希望這樣。她希望,他永遠快樂,永遠幸福,永永遠遠的!
不是這樣的。他哭著。不是這樣。她是他的一切!他才是她的一切,一切的一切。惟一的惟一。他只要她!他也只有她!他跪在她的軀體前,極天盡地地哭著。
(你才是我的惟一啊。因為有你,才會有“隱者”無名。沒有你,我只是個無名而可悲的廢物罷了。)他像要掏空生命所有的悲痛似的狂烈悽嚎著。
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