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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林語堂-蘇東坡傳 作者:月寒

,蘇東坡並非才不如人,因而也從不恨人。總之,我們所得的印象是,他的一生是載歌載舞,深得其樂,憂患來臨,一笑置之。他的這種魔力就是我這魯拙之筆所要盡力描寫的,他這種魔力也就是使無數中國的讀書人對他所傾倒,所愛慕的。

本書所記載的是一個詩人、畫家與老百姓之摯友的事蹟。他感受敏銳,思想透徹,寫作優美,作為勇敢,絕不為本身利益而動搖,也不因俗見而改變。他並不精於自謀。但卻富有民胞物與的精神。他對人親切熱情、慷慨厚道,雖不積存一文錢,但自己卻覺得富比王侯。他雖生性倔強、絮聒多言,但是富有捷才,不過也有時口不擇言,過於心直日快;他多才多藝、好奇深思,雖深沉而不免於輕浮,處世接物,不拘泥於俗套,動筆為文則自然典雅;為父兄、為丈夫,以儒學為準繩,而骨子裡則是一純然道家,但憤世嫉俗,是非過於分明。以文才學術論,他遠超過其他文人學士之上,他自然無須心懷忌妒,自己既然偉大非他人可及,自然對人溫和友善,對自己亦無損害,他是純然一副淳樸自然相,故無需乎尊貴的虛飾;在為官職所羈絆時,他自稱侷促如轅下之駒。處此亂世,他猶如政壇風暴中之海燕,是庸妄的官僚的仇敵,是保民抗暴的勇士。雖然歷朝天子都對他懷有敬慕之心,而歷朝皇后都是他的真摯友人,蘇東坡竟屢遭貶降,曾受逮捕,忍辱苟活。

有一次,蘇東坡對他弟弟子由說了幾句話,話說得最好,描寫他自己也恰當不過:“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兒。眼前見天下無一個不好人。”

所以,蘇東坡過得快樂,無所畏懼,像一陣清風度過了一生,不無緣故。

蘇東坡一生的經歷,根本是他本性的自然流露。在玄學上,他是個佛教徒,他知道生命是某種東西剎那之間的表現,是永恆的精神在剎那之間存在軀殼之中的形式,但是他卻不肯接受人生是重擔、是苦難的說法——他認為那不盡然。至於他自己本人,是享受人生的每一刻時光。在玄學方面,他是印度教的思想,但是在氣質上,他卻是道地的中國人的氣質。從佛教的否定人生,儒家的正視人生,道家的簡化人生,這位詩人在心靈識見中產生了他的混合的人生觀。人生最長也不過三萬六千日,但是那已然夠長了;即使他追尋長生不死的仙丹露藥終成泡影,人生的每一剎那,只要連綿不斷,也就美好可喜了。他的肉體雖然會死,他的精神在下一輩子,則可成為天空的星、地上的河,可以閃亮照明、可以滋潤營養,因而維持眾生萬物。

這一生,他只是永恆在剎那顯現間的一個微粒,他究竟是哪一個微粒,又何關乎重要?所以生命畢竟是不朽的、美好的,所以他盡情享受人生。這就是這位曠古奇才樂天派的奧秘的一面。

本書正文並未附有腳註,但曾細心引用來源可徵之資料,並儘量用原來之語句,不過此等資料之運用,表面看來並不明顯易見。因所據來源全系中文。供參考之腳註對大多數美國讀者並不實用。資料來源可查書後參考書目。為免讀者陷入中國人名複雜之苦惱,我已儘量淘汰不重要人物的名字,有時只用姓而略其名。此外對人也前後只用一個名字,因為中國文人有四五個名字。原文中引用的詩,有的我譯英詩,有的因為句中有典故,譯成英詩之後古怪而不像詩,若不加冗長的註解,含義仍然晦澀難解,我索性就採用散文略達文意了。

林語堂

譯者序

過去童子時讀古文,所讀傳記文字,都是短篇,如《史記》的《刺客列傳》、《廉頗藺相如列傳》,最長的也不過《項羽本紀》。唐代傳奇如《虯髯客傳》、《長恨歌傳》則是小說,去真正史實太遠。唐宋以至清代古文的傳記文仍是短的散文。中國傳記文章之長至排印成冊者,似乎是開始於現代,但為數不多,其最為人所熟知者,我想是林語堂英文著作的漢譯本,即《武則天正傳》(Lady Wu)及《蘇東坡傳》(Thy Gay Genius)。這類文學創作之出現,與過去之歷史演義小說不能說毫無關係,但所受的直接影響,還是來自西方的傳記文學,在英文著作中如Jame s Boswell的Life of Samuel Johnson, Giles Lytton Strachev的QueenVictoria,Life of Abraham Lincoln,The Life of Henry George等皆是。以中國歷史之長、史料之富,寫名人傳記的背景和基礎,可算極為有利。像林語堂先生這兩本名人傳記,寫的實在好,但可惜我們所擁有的這類書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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