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串,由顧客選合口味的買。那選單子上的菜若是有的短缺,飯館就會喪失顧客。
蘇東坡喜歡在家裡宴客,飯館都爭著做外會生意。這些做外會生意的館子,都用銀製的餐具。即便窮館子也派得出一個廚子和全套的銀酒壺、酒杯、碟子、湯匙,以及銀頭兒的象牙筷子。當時的風俗是,一家叫了幾次外會之後,那些飯館子照例把那些值四五百兩的銀餐具放在顧客家過夜,第二天再去收,並不以為有什麼重要。
等後來對梁陷入金人之手,當時有一個作家以無限嚮往的筆調兒記載當時的京都,他說當地的老百姓都頗以此京都為榮,並且他們對外地人十分大方慷慨。有時看見外省人被奸詐人欺負,他們會打抱不平前去幫助,甚至不惜與地方警官衝突。若有新住戶遷入,鄰居會帶著酒茶等物去拜訪,告訴他本地商店的情形,以免上當。也有人終日無所事事,只帶著茶壺到每家去串門子閒談。
在這種氣氛的生活裡,蘇東坡還是照常練他的瑜珈和養生之道。每隔一夜,他就要睡在宮中。但是不論在宮中或在家中,他總是黎明即起,梳頭髮一百次,穿上官衣官靴,然後再躺下小睡。他說,那種小睡之美,無物可比。等該出門上朝時,他已衣冠齊整,於是出門騎上鍍金鞍路的白馬,往東華門而去。
早朝最遲十點鐘完畢,這時,除非有特別公務,他照例可以自由了。他若沒有交往應酬,就帶著妻子孩子去逛商店買東西。相國寺只在附近,院內擠滿了賣扇子、刀剪、珍品、古物、字畫、拓片,等等東西的商販。有時,全家在東城的商場去逛,可以理髮、買盆花、買鳥買籠子,一天的工夫在不知不覺中混過去。有時穿過朱雀門到外城去,那兒還有一大片住宅區,孔廟和國子監都在南外城,再往遠處就是各式各樣的道士觀。他們倦遊歸來,有時在“臺樓”吃飯,那是對梁最好的酒館。或是走南門街,去逛著名的唐家珠寶店,挑選幾件溫州的漆器,或是在報慈寺街的藥鋪買點兒上好的草藥。
事實上,在奢侈豪華的生活和簡單樸質的生活之間,論幸福,並沒有多大不同。
高職顯位的榮耀,只有在沒有那種能力資格的人眼裡,才值得羨慕。一般的道理是,在人不需要一個職位時,人家才找他去擔任,人要求取某職位時,那個職位往往不需要他。一旦官癮過足之後,做高官的快樂不見得比做個成功的鐵匠的快樂大。蘇東坡在論“樂與苦”的一篇短文裡,即表示此種看法:“樂事可慕,苦事可畏,皆是未至時心爾。及苦樂既至,以身履之,求畏慕者初不可得,況既過之後復有何物?比之尋聲捕影繫風速夢爾。此四者猶有彷彿也。
如此推究,不免是病,且以此病對治彼病,彼此相磨安得樂處。當以至理語君,今則不可。
元裕三年八月五日書”
還有人把京都的生活持一種很世俗的看法。他的朋友蒲宗孟就極盡奢侈享樂的能事。蒲家的兒媳終日不做別的,只教丫環做各式圖樣的“酥花”,加糖凝結,以備做飯後小吃之用。他一個兒媳婦,不許以同樣的“酥花”教客人第二次再吃到,而丫環們晝夜忙著做那些“酥花”。蒲宗孟有些特別的習慣,其中包括“大洗面”、“小洗面”、“大洗足”、“小洗足”、“大洗員、“小洗員。他每天洗臉兩次,洗腳兩次,每隔一天正式洗澡一次。在“小洗面”時,他只洗臉,臉盆中換水一次,由兩個僕人侍奉;“大洗面”時,要換水三次,由五個僕人侍奉,要洗到脖子和肩膊。在“小洗足”時,換水一次,由兩個僕人侍奉,只洗到足踝為止;在“大洗足”時,換水三次,由四個僕人侍奉,要洗到膝蓋。在“小洗員時,他用二十四桶水,由五六個僕人侍奉;在“大洗員時,也用二十四桶水,但由八九個僕人侍奉。在“大洗員時,他用藥膏洗,衣裳要放在金屬網子上,下有稀奇的香料點燃慢燻。他寫信給蘇東坡說,此種洗澡法對他益處甚大。蘇東坡回答說:“聞所得甚高,固以為慰,然復有二,尚欲奉勸,一曰儉,二曰慈。”
做高官在社交和物質上,還有兩種絕無可疑的好處。在那種年月,讀書人只有兩條路可選擇,一是做官,一是隱姓埋名,也就是甘於貧賤。人做學間可以得千秋萬歲名;但對很多人而言,不朽的盛名,即便可以得到,也無以搪飢寒。在蘇東坡時,有個笑話挖苦科考得意做了官,卻自稱是為國犧牲的人:從前有一個讀書人,窮得沒錢買饅頭。因為飢得慌,想出一個辦法吃饅頭。他走到一個饅頭店外頭,突然大驚而逃,但是沒人理會。他到另一家饅頭店,門口有一大群人。他看見饅頭,大喊一聲,做大驚狀,拔腿就跑,跑不遠,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