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鍾繇、董昭、王朗一派則言之鑿鑿地認為,司馬懿此番御蜀方略,走的正是當年漢朝名將趙充國持重破西羌的策略,完全是以靜制動、以逸待勞、以實擊虛的高招,待到蜀軍暮氣叢生、無糧自退之時,便可兵不血刃地大獲全勝而歸。
這兩派的意見在朝堂上針鋒相對,鬥得是火花飛濺不可開交。曹叡這一日聽得累了,便揮手讓兩班朝臣退了朝,只留下孫資、劉放二人到御書房商議。
孫資察言觀色,見曹叡一臉的倦意與困惑,似乎對先前制定的“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對蜀戰略的信心有些動搖,便進言道:“陛下可是還在為剛才朝廷之上關於司馬大將軍持重不戰的爭議一事而煩惱?”
曹叡緩緩點了點頭。孫資淡淡一笑,道:“陛下勿憂。在微臣看來,司馬大將軍這麼做,正是公忠體國之舉。陳司空、華太尉指責司馬大將軍堅守不戰,理由倒是冠冕堂皇——示弱於敵,有損國威,但實際上他們心中所想只怕也不過是為了保權固位,不願他人地位上升威脅自己罷了;關中諸將一心邀戰,亦是隻為立功求賞,純是圖謀一己之私而不顧大局。他們的意見個個著眼於私意,全無公忠平正之心,又何足為恃?”說到這裡,孫資抬眼看了看曹叡有些鬆動的臉色,又道:“他們不明內情也就罷了,難道陛下自己也忘了嗎?是您下了親筆密詔,令司馬大將軍留了五萬人馬屯於長安以備意外之變,您讓司馬大將軍以剩下的五萬士卒如何去正面應對諸葛亮那多達十萬之眾的虎狼之師?司馬大將軍堅守上邽,不為所動,正是為了防備陛下危在咫尺的蕭牆之憂,而不惜讓自己揹負一個畏蜀如虎的罵名!俗話說,士可殺不可辱。司馬大將軍此舉是何等地忠貞篤實、忍辱負重!陛下試想一下,朝中大臣又有幾人能及他這般公忠體國?”
曹叡聽罷,沉默不語,臉上靜如深潭,不現任何表情。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說道:“司馬懿真如愛卿所講的這樣公忠勤廉纖塵不染嗎?朕近日收到一封密奏,有人舉報他一到關中大軍便大肆收受賄賂,搜刮了不少奇珍異寶,貪得無厭,十分可惡!”
聽到曹叡此言,孫資、劉放二人卻不驚不怒,神色如常,只是相視一笑。曹叡靜靜地看著他倆的神情,心頭不禁微微一震,暗自驚詫,臉上卻不動聲色,又道:“二位愛卿此刻又有何話說?”
孫資見曹叡問話的語氣來得十分犀利,不敢等閒視之,當下定了定心神,面色一正,肅然說道:“微臣請問陛下,那封密奏指責司馬大將軍所搜刮的奇珍異寶之中,是不是有一樣寶物名為‘青龍琥珀’?”
曹叡一聽,臉色微變,點了點頭:“不錯。據那密奏所言,那‘青龍琥珀’乃是天生祥瑞、稀世奇珍——司馬懿將它據為己有,隱然便似蘊懷妄自尊大、問鼎登天之志!咦,二位愛卿又如何得知此事?”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孫、劉二人,臉色愈發嚴峻起來。
孫資坦然迎視著曹叡的凌厲目光,不慌不忙地問道:“微臣斗膽再問陛下,那密奏究竟是何人所寫?裡邊是不是提到一個名叫郭平的營官?”
曹叡臉色又是一變,緩緩說道:“不錯。密奏中是提到了郭平這個名字。但關於這封密奏的作者姓名,朕不能告訴你。”
孫資也不再追問,臉上卻泛出了微微笑意,深深嘆道:“司馬大將軍果然料事如神,一切陰謀詭計都逃不過他的一雙法眼。”說罷,在曹叡驚愕的目光裡,他從衣袍之中緩緩取出一封奏章和一方紫檀木盒,捧在手中畢恭畢敬呈了上來,道:“陛下,這是司馬大將軍寫給您的密奏和敬奉上來的密盒。相信陛下只要親自讀完了這封密奏,開啟了這隻密盒,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曹叡聽罷,沉思片刻,先是接過了那封密奏,拆開看了起來。看著看著,他的臉色忽陰忽睛,只是變幻不定。到了最後,只聽得長嘆一聲,曹叡的面龐方才迴歸為一片沉凝,手中密奏也緩緩放了下來,他就倚坐在龍床之上,閉目凝思了許久,忽又睜開眼來,指著孫資手中捧著的那方紫檀木盒,緩緩說道:“給朕開啟。”
劉放站上前來,伸手開啟了紫檀木盒。曹叡往盒裡看去,只見一塊晶瑩透亮純淨如冰的琥珀赫然入目,內中那一條青色小龍更是活靈活現,姿態生動異常。
一見此寶,饒是曹叡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也不禁嘖嘖稱起奇來。他宮中也可算是珍寶無數,但與這塊“青龍琥珀”比起來,卻全都成了廢物。曹叡睜大雙眼,靜靜觀賞了好一會兒,才揮了揮手,道:“把它裝好。”孫資應聲將紫檀木盒蓋上,仍是捧在手中,靜待曹叡發話。
果然,御書房